第1部分(第2/4 頁)
機突然漲紅了臉,用吵架一樣的高嗓門吼道:
“我他媽的吻吻你!”
丁鉤兒大吃一驚,眼睛搜尋著車外,黃河車駕駛員已經爬進駕駛室,無人注意他們的對話。他看到,在解放卡車的前面,是長龍一般的車隊;在解放卡車的後邊,又接上了一輛毛驢車和一輛掛斗卡車。毛驢的平坦額頭上綴著一朵嶄新的紅纓,宛如暗夜中的一束火苗。路兩邊是幾株遍體畸瘤的矮樹和生滿野草雜花的路溝,樹葉和草莖上,都沾著黑色的粉末。路溝兩邊,是深秋的枯燥的田野,黃色和灰色的莊稼秸稈在似有似無的秋風中肅立著,沒有歡樂也沒有悲傷。時間已是半上午。高大的矸石山聳立在礦區中,山上冒著焦黃的煙霧。礦井口的捲揚機無聲無息地轉動著,有幾分神秘,有幾分古怪。他只能看到捲揚機輪的一半,餘下的一半被黃河車擋住了。
她連續喊著“我他媽的吻吻你”,身體卻凝固般不動。丁鉤兒起初被她嚇得夠戰,但很快便忍不住地笑起來。他用食指輕輕地戳了一下她的胸脯,就像戳了機器的啟動電鈕一樣,她的身體壓過來,冰涼的小手捧住的他頭,嘴唇湊到了他嘴上。她的唇涼颼颼的,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彈性,異常怪誕,如同一塊敗絮。他感到乏味、無趣,便把她推開。她卻像一隻兇猛的小豹子一樣,不斷地撲上來,嘴裡嘟噥著:
“我操你二哥,我日你大爺……”
丁鉤兒手忙腳亂,招架不迭,最後不得不採用了對付罪犯的手段,才使她老實下來。
兩個人都氣喘吁吁地坐著。丁鉤兒緊緊地攥住她的手腕,不斷地把她的反抗壓制下去。她憋著勁反抗時,身體扭曲,時而如彈簧,時而如鋼板,嘴裡還發出哞哞的叫聲,宛若一頭頂架的小母牛。丁鉤兒忍不住笑起來。
她突然問:
“你笑什麼?”
丁鉤兒鬆開她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說:
“姑娘,我要走了,想我了就按名片上的地址去找我!”
女司機打量著他,又低頭看看名片,然後重新打量他的臉,好像一個目光銳利的邊防檢查員在檢查一位過境旅客的護照。
丁鉤兒伸出一根指頭,彈了一下女司機的鼻子,然後挾起皮包,一隻手轉動了開車門的把手。他說:
“小妞,再見了,我有上等的肥田粉,專門改良鹽鹼地。”
他半個身子擠出車門時,女司機一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他發現了她眼裡流露出來一種可憐巴巴的神情,忽然覺得她年齡好像很小,沒結婚也沒被男人動過,很可愛又很可憐。他摸了一下她的手背,非常認真地說:“姑娘,我是你叔叔。”
她惱怒地說:
“你騙人。搭車時你說是車輛監理站的。”
他笑道:
“不是差不多嗎?”
她說:
“你是特務!”
他說:
“可以算特務。”
她說:
“早知你是特務我才不拉你呢!”
丁鉤兒摸出一盒煙,扔到她懷裡,說:
“好了,別生氣啦。”
她把他的小酒瓶扔到路溝裡,說:
“用這樣的小瓶喝酒,算什麼男人。”
丁鉤兒跳下車,用力摔上車門,沿著路邊向前走。他聽到女司機喊道:
“哎,特務,知道煤礦的道路為什麼這樣糟糕嗎?”
丁鉤兒回頭看了一下她探出車窗的腦袋,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女司機啤酒花一樣的臉龐在丁鉤兒的腦海裡停留了一分鐘,便像透明玻璃杯裡的啤酒泡沫一樣,嘩嘩啵啵地響著,緩緩地消逝了。通往礦區的道路骯髒狹窄,像一條彎彎曲曲的腸子。卡車、拖拉機、馬車、牛車……形形色色的車輛,像一長串咬著尾巴的怪獸。有的車熄了火,有的沒熄火。拖拉機頭上豎起的鐵皮煙筒裡和汽車藏在屁股下邊的鐵皮煙筒裡,噴吐著一圈圈淺藍色的煙霧。燃燒未盡的汽油、柴油味兒,與拉車的牲畜口腔裡散出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匯成一股屁屎狼煙般的潮流,漫散流淌。為了向礦區前進,他有時不得不緊貼著車皮,有時必須用肩背蹭著矮樹幹上的疤節。駕駛棚裡的司機和靠在車轅杆上的車伕幾乎都在喝酒,可見那條不準酒後駕車的規定在這裡已經不起作用。不知往前擠了多久,猛一抬頭他便看到了矗立在礦區中央的捲揚機高大鐵架子的三分之二。
捲揚機絞著銀灰色的鋼絲繩,哧溜哧溜轉動著,因為生鏽,也許是油漆,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