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2/4 頁)
的水上生涯使他的膚色如擦亮的古銅。從這老人身上,金元寶尋找到了一些溫暖,一些精神力量,所以,他一刻也不敢把目光從老漢身上移開了。老漢節奏分明、動作輕柔地搖動著船尾的大櫓,櫓葉在水中翻滾,好像一條赭色的大魚緊追著船兒遊動。拴櫓的皮繩吱吱扭扭的聲響,船頭衝擊浪花嘩啦啦的聲響,以及老漢呼哧呼哧的喘息聲,混合成一曲寧靜的音樂,但金元寶無法寧靜。小寶在他懷中嚎陶大哭起來,他感到孩子的腦袋死勁向自己懷裡扎,好像遭了嚴重的驚嚇,一抬頭又看到那小妖精錐子一樣的目光,元寶心裡一陣痙攣,頭髮梢兒似乎顫抖起來。他歪過身子,緊緊地摟住孩子,讓冷汗漸漸地溼透了衣裳。
好不容易到達對岸,船剛泊定,元寶便摸了一張汗溼的毛票,塞進聾老漢的葫蘆頭裡,然後,縱身一跳,身體搖晃著落在潮溼的沙地上。他再也不願回頭,抱緊孩子,急匆匆穿越河灘,翻過堤壩,尋到通往城市的寬廣大道,急如星火,大步流星,三步並做兩步走,兩步變為一步行——他想盡快趕到城市裡,他更想擺脫掉那穿著紅衣服的小妖精。
大路坦蕩,漫漫似無盡頭。路邊的楊樹枝條扶疏,殘留著一些黃色葉片;時有麻雀、烏鴉在上聒噪。時令正是晚秋,天高氣爽,萬里無雲,沿途好風景,元寶只顧趕路,像被狼攆著的兔子。
到達城市時,已是正午時分,元寶口乾舌焦,小寶熱成一塊火炭,伸手至懷,摸摸還有十幾枚硬幣,便拐進一家小酒館,選了一張靠邊角的桌子坐下,要了一碗酒尾巴,往小寶嘴裡灌了幾口,自己也喝了一大口。幾隻蒼蠅圍著小寶的腦袋飛翔,發出嗡嗡的怪叫,他抬手去趕,手抬到半截,竟如遭了鐳射襲擊一般,停住了:
在另一個邊角的桌子旁,端坐著那位絡腮鬍須大漢,桌子上,坐著那個令金元寶膽戰心驚的小妖精。小妖精端著酒杯,一口一口地呷酒,動作老練至極,絕對一個久經酒場鍛鍊的老手模樣。他的身軀與他的動作、神情極端不協調,產生了一種荒唐效果,酒館裡的夥計和酒客們都在注意著這個小妖怪,那大漢卻毫不在意,管自將那小店名酒“透瓶三里香”咕咕嘟嘟往肚裡灌。元寶匆匆喝乾碗中酒尾巴,掏出四枚硬幣輕輕擺在桌子上,抱起小寶,腦袋低垂,下巴觸著胸脯,灰溜溜地逃了出來。
午休時刻,元寶抱著小寶,終於站在了烹飪學院特別收購處的門前。特別收購處在烹飪學院裡自成格局:一棟潔白的圓頂小樓,四周圍著高高的紅磚牆,一個圓形的月亮門通進去。院內栽著奇花異草,常綠灌木。院子中央有一個橢圓水池,池中壘一座假山,山頂上噴水,水呈菊花狀,不斷地開放不斷地凋謝。池中水花四濺,響聲不絕。池裡養著一群背有五彩文章的香烏龜,還有一群體態臃腫的紅金魚。雖然是第二次來到特別收購處,但金元寶還是戰戰兢兢,如踏入神仙洞府,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幸福中顫抖。
特別收購處那條特為排隊的人修成的鐵柵欄裡,已經排了三十餘人,元寶趕忙排上隊伍。在他前邊的,正是那位絡腮鬍子大漢和那個穿紅衣的小妖精。小妖精的頭從絡腮鬍子的肩頭上探出來,兩隻陰鷙的眼睛放射著涼森森的光芒。
元寶咧開嘴,想裂著嗓子吼叫,但他不敢叫。
熬過了極端艱難的兩小時,小樓裡響起了電鈴聲。疲憊的人們精神一振,紛紛站立起來,為男孩們抹臉擦鼻涕整理衣裳。幾位女人用棉花沾著白粉往孩子臉上擦著,用唾沫在手心裡化開胭脂,往孩子額上點著。元寶用襖袖子揩乾小寶臉上的汗水,用粗笨的手指耕了耕小寶的頭髮。唯有那絡腮鬍子男人不動聲色,小妖精蟋縮在他懷裡,轉動著兩隻冷眼掃描著周圍的景象,顯得異常鎮靜。
與柵欄相連的那扇鐵門譁嘟嘟開了,顯出一個寬敞明亮的大房間。收購工作開始了,除了個別孩子的啼哭外,再無宏大的聲音。收購人員壓低嗓門與賣主交談著,氣氛顯得融洽而和諧。元寶因為懼怕那小妖精的目光,所以與隊伍拉開一點距離,反正鐵柵欄狹窄,只容一人抱孩子透過,不必擔心後邊人搶了先。噴泉落水的聲音時強時弱,但永不間斷;鳥兒在樹上叫,婉轉如琴聲。
一位賣完孩子的婦女拐出柵欄後,絡腮鬍子和小妖精開始接受詢問。元寶和小寶離他們三米外,聽不清楚他們的低語。儘管心裡怕,但還是看著他們。他看到一位穿著白色制服、頭戴白色紅鑲邊大簷帽的男人從絡腮鬍子手裡把小妖精接過去。小妖精一貫嚴肅的臉上,突然擠出了笑容。這笑容使元寶心驚肉跳,但那位工作人員渾然不覺。他脫掉了小妖精的衣服,用一根玻璃棒戳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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