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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當作家去吧!言外之意我不想多說,你不妨找這部小說看看。
你是研究酒的博士,這的確讓我羨慕得要命,如果我是酒博士,我想我不會改行寫什麼狗屁小說。在酒氣熏天的中國,難道還有什麼別的比研究酒更有出息、更有前途、更實惠的專業嗎?過去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種粟,書中自有顏如玉”,過去的黃曆不靈了,應該把“書”改成“酒”。你看人家金剛鑽金副部長,不就是仗著大海一樣的酒量,成了酒國市人人敬仰的大明星嗎?你說,什麼樣的作家能比得上你們的金副部長呢?所以,老弟,我勸你聽你老丈人的話,踏踏實實地做你的酒學問,免得誤入歧途,耽誤了青春年華。
你在信上說,是看了我的文章才決定改行搞文學的,這可是大罪過,什麼“酒就是文學”、“不懂酒不能談文學”啦,都是我醉後胡言亂語,萬萬不可相信,否則可真是要了我的小命啦。
大作認真地拜讀了,我這人沒有理論根基,鑑賞力很低,不敢指手畫腳。我已將大作寄給《國民文學》編輯部,那裡雲集著中國當代最優秀的文學編輯,如果您是千里馬,相信會有伯樂來發現。
我這裡不缺酒喝,謝謝你一番美意。
即祝
安康!
莫言
四
《酒精》
親愛的朋友們,親愛的同學們,當得知我被聘為釀造大學的客座教授時,無比的榮耀像寒冬臘月裡一股溫暖的春風,吹過了我的赤膽忠心,綠腸青肺,還有我的紫色的、任勞任怨的肝臟。我能站在這個被松柏和塑膠花朵裝飾得五彩繽紛的神聖講壇上為你們授課,多半是因為它的特殊才能。你們知道,攝入體內的酒精,大部分透過肝臟分解……
金剛鑽站在酒國市釀造大學公共課大教室的高高講臺上,神色肅穆地履行他的職責。他講授的第一課起了個廣大而寬泛的題目——酒與社會——正像一個卓越的高階領導人從不就具體事件發表演講——他像上帝一樣居高臨下——他談古道今、談天說地、廣徵博引——一樣,一個優秀的客座教授,也決不把自己的講授內容侷限在他的題目之內。他儘管可以天馬行空,但必須時時回到地球。他似乎信口開河,但每一句話都與他的題目有著直接或間接的聯絡。
酒國大學九百名頭顱膨大、心馳神往的男女大學生們,與他們的教授、講師、助教、校領導共聚一堂,猶如一群小星星,仰望著一顆大星星。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春天的上午,金剛鑽在講壇上放射著鑽石般的摧燦光芒。聽眾中,年過花甲的袁雙魚教授高昂著他的頑固不化的頭顱,白髮飄飄,風度翩翩,頭髮根根清楚如銀絲,面色紅潤,神清氣爽,如得道高士,一身仙風道骨,閒雲也,野鶴也。他秀出眾頭的銀頭顱形成一種超拔的氣象,宛若羊群裡的一匹駱駝。這個老人是我的導師,我不但認識他而且認識他的老婆,後來我戀愛上了他們的女兒,進一步發展結了婚,他和他老婆自然成了我的岳父和岳母。那天我也在大教室裡聽課,我是釀造大學勾兌專業的博士研究生,我的導師是我的岳父。酒精是我的精神我的靈魂,也是我這篇小說的題目。寫小說是我的業餘愛好,因此我沒有多少負擔,我可以信馬由韁,我可以邊喝邊寫。好酒!是的是真正的好酒!好酒好酒,好酒出在俺的手。喝了俺的酒,上下通氣不咳嗽;喝了咱的酒,吃個老母豬不抬頭!我把盛酒的玻璃杯清脆地放到漆盤上,眼前及時地浮現出大教室裡的情景。實驗室裡,葡萄酒勾兌實驗室裡,鮮明的酒漿在透明的玻璃瓶裡氾濫著層次不同的紅色,光在燈裡鳴叫,酒在血裡執行,思想在時間的河流中逆行,金剛鑽狹小的、彈性豐富的臉蛋兒放射著誘人的魅力,他是酒國市的光榮和驕傲,是大學生們崇拜的物件。生子當如金剛鑽。嫁夫當嫁金剛鑽。沒有酒就沒有宴會,沒有金剛鑽就沒有酒國市。他喝乾了一大杯酒,用文質彬彬的絲綢手帕沾沾絲綢一樣光滑的嘴唇。勾兌系的系花萬國香穿著世界上最美麗的花裙子用最標準的動作為我們的客座教授斟滿了酒杯。他親切地看了她一眼,她羞得滿臉通紅甚至或者是幸福得紅雲爬上了她的雙頰。我知道臺下的女生中吃醋者有,嫉妒者有,咬牙磨齒者有。他嗓音洪亮,喉管通暢無阻,根本無須清理。他的咳嗽純粹是傑出人物的一點小毛病,是一種無傷大雅的習慣。他說:
親愛的同志們、親愛的同學們,不要迷信天才。天才就是勤奮。當然,唯物主義者並不一般地否定某些個別的人身上個別器官的優越性。但這畢竟不是決定性的因素。我承認我的分解酒精的能力先天就較強,但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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