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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酒。野鵝和家鵝為什麼在寒冷的深夜裡在非交尾的季節裡交層也是因為空氣有了酒。我使勁抽搐鼻子,方九甕聲甕氣地問我:
“你嗤嗡鼻子幹什麼?想打噴嚏嗎?”
我說:
“酒,酒的味道!”
他們也一齊抽搐起鼻子來。七叔的鼻子上佈滿了皺紋。他問:
“哪裡有酒味?酒味在哪裡?”
我心馳神往地說:
“你們嗅,你們嗅。”
他們的眼睛四處張望著,遍佈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七叔掀起了炕蓆,七嬸惱怒地說:
“掀什麼?炕裡難道有酒?莫名其妙!”
七嬸是知識分子,我說過的,所以她說“莫名其妙”。她初嫁過來時,批評我母親淘米太狠破壞了“維生素”,“維生素”讓我母親目瞪口呆。
酒味裡含著蛋白質、脂類、酸類、酚類,還含有鈣、磷、鎂、鈉、鉀、氯、硫、鐵、銅、錳、鋅、碘、鈷,還含有維生素a、b、c、d、e、f,以及其它物質——我在這裡班門弄斧啦,酒裡到底含有什麼,你們的袁雙魚教授最清楚——岳父的頸三角肌發了紅,因為受到了金剛鑽副部長的誇獎,我看不到他激動的臉,我差不多基本上看到了他的臉——但酒味裡有一種超物質在執行,它是一種精神,一種信仰,神聖的信仰,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語言是笨拙的——比喻是蹩腳的——它流進我的心,令我周身顫慄——同志們,同學們,難道還要論證酒是害蟲還是益蟲嗎?不必要太不必要了,酒是燕子是青蛙是赤眼蜂是七星瓢蟲,是活著的“滅害靈”!他情緒高漲,慷慨激昂地揮舞著雙臂,處於忘我狀態,演講處在白熱化,他有希特勒的風度。他說:
“七叔,你們看,那酒味正從窗戶上、從房頂上、從一切有縫隙的地方鑽進來……”
“這孩子,大概得了神經病,”方九嚷著鼻子說,“味有顏色?能看到?瘋了……”
他們用疑慮重重的眼光打量著我,好像我果然就是一個精神病孩。我顧不上他們啦!沿著酒的味道鋪成的彩橋,我飛跑著,飛跑著……奇蹟出現了,親愛的同學們,奇蹟出現了!他被沉甸甸的感情壓低的頭顱,在釀造大學公用大教室的講臺上,他用暗啞但富有異常感染力表現的嗓音說——
一幅輝煌的雪夜宴筵圖出現在我腦子裡的眼睛裡:一盞白亮的汽燈。一張八仙桌。桌上放著一隻盆,盆裡熱氣騰騰。圍著桌子坐著四個人,每人端著一碗酒,像端著一碗彩霞。他們的臉有些模糊……啊咦!清楚了,我認出他們來了……支部書記、大隊會計、民兵連長、婦女主任……他們手拿著煮爛的羊腿,蘸著加了醬油和香油的蒜泥……我指指點點地向七叔他們說,好像一個解說員,我臉上眼朦朦朧朧,看不清楚七叔他們的臉,心不敢旁騖,生怕影象被破壞……七叔握著我的手亂晃:
“小魚兒!小魚兒!你得了什麼病?”
七叔左手握著我的手亂晃,右手拍打我的後腦勺。好像破磚亂瓦丟進了平靜的光可鑑人的池塘,我的腦子裡一陣嘈雜,水花四濺,漣漪碰撞,影象被破壞,腦子裡一片空白。我懊惱地嚷叫:
“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
他們都憂心忡忡地看著我。七叔說:
“孩子,你做夢了吧?”
“我沒有做夢。我看到支書、會計、婦女主任、民兵連長在喝酒。每人一條羊腿,蘸著蒜泥,點著汽燈,圍著一張八仙桌。”
七嬸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說:
“幻覺。”
“我看得清清楚楚吆!”
大個子劉說:“下午我去河裡挑水,真看到婦女主任帶著兩個老婆在冰窟裡洗羊肉。”
“你也跟著幻覺吧!”七嬸說。
“真的吆!”
“真個屁!我看你們是饞瘋了!”七嬸說。
小爐匠蔫蔫地說:
“別吵了,我去看看,偵察偵察。”
“別瘋了!”七嬸說,“你們信幻覺?”
小爐匠說:
“你們等著,我跑著去跑著回。”
“當心被他們抓住揍你。”七叔擔心地說。
小爐匠已經出了門,一陣寒風進來,差點把燈扇滅。
小爐匠氣喘吁吁地推門進來。一陣寒風,差點把燈扇滅。他痴呆呆地看著我,好像見了鬼。七嬸冷笑著問:
“看到了什麼?”
小爐匠把頭轉過去,說:
“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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