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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主要的是她說話放肆到極點!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在鄉間確實不受任何約束,待人接物不拘小節,處處流露出京城的貴婦人對周圍無知平庸之輩的輕蔑……當然,她和城市裡的熟人交往時態度也很隨便,甚至冷嘲熱諷,但是沒有輕蔑的成分。
順便請問諸位讀者,你們可曾留意:一個對待下屬非常隨便的人,他在上司面前是決不會隨隨便便的。這是什麼緣故呢?不過,提出這類問題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康斯坦丁·季奧米德奇終於熟悉了塔裡別格的練習曲,便離開自己整潔舒適的房間,來到樓下的客廳。他發現全家人都聚集在那裡了。沙龍已經開始了。女主人躺在一張寬闊的臥榻上,兩腿蜷曲著,手裡正在擺弄一本新出版的法文小冊子。視窗的繡架兩側分別坐著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的女兒和家庭女教師邦庫爾小姐,一位年約六十、黑色假髮上扣一頂花俏的壓發帽、耳朵裡塞了棉花的乾癟老處女;巴西斯托夫坐在門邊看書,彼佳和瓦尼亞在他身邊下跳棋,而靠著壁爐、背剪雙手站在那兒的是一位身材不高,灰白的頭髮蓬亂不堪。臉色黝黑,一對烏黑的小眼睛骨溜溜亂轉的先生——阿夫裡康·謝苗諾維奇·比加索夫。
這位比加索夫是個怪人。他仇視一切,仇視所有的人——尤其是女人,他從早到晚罵個不停,有時候罵得頗有道理,有時候又不著邊際,但他始終罵得津津有味,樂此不疲。他這樣容易動怒簡直像孩子脾氣;他的笑聲,他的嗓音,他渾身上下的一切,似乎都充滿了怨氣,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倒也十分樂意接待比加索夫:他用自己的奇談怪論逗她開心。他的話也確實相當有趣。誇大一切成了他的嗜好。譬如說,大家談到什麼災難——雷電燒了村子啦,大水沖毀了磨坊啦,農夫用斧子砍斷了自己的手啦——,只要他在場,每次他都要惡狠狠地問:“她叫什麼名字?”也就是引起這場災難的女人叫什麼名字,因為他堅信,只要認真追查,那麼任何災難的根源總是女人。有一次,他突然跪倒在一位幾乎不認識的但執意要招待他的太太腳下,痛哭流涕地但又怒氣衝衝地請求她的饒恕,說他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而且今後再也不上她的門了。還有一次,達麗娘·米哈依洛芙娜的一名洗衣女工剛騎上馬,那馬立即朝山下衝去,途中把洗衣女工掀到了山溝裡,差點沒把她摔死。從此以後比加索夫一提起這匹馬便連聲稱讚:“好馬!好馬!”連那座山和那條溝他也認為是景色如畫的好地方。比加索夫一生命運不佳,因此他憤世嫉俗,故意裝瘋賣傻。他出身於一個貧寒家庭,他父親擔任過各種卑微的職務,勉強識幾個字,從不關心兒子的教育,給他吃飽穿暖就算完事。母親對他百般溺愛,但她很早就死了。比加索夫只能自己教育自己,先進了縣立小學,後來又上了中學,掌握了幾門外語——法語和德語,甚至還有拉丁語,以優異成績從中學畢業後便進了臺爾普特①大學。在那兒他經常與貧困作鬥爭,但終於修完了三年的課程。比加索夫的能力並不出眾,但他的忍耐和毅力卻超出常人,尤其是那股虛榮心,那種不甘居人後,竭力要擠進上流社會、與命運抗爭的願望特別強烈。他刻苦讀書,投考臺爾普特大學,都是出於虛榮心。貧困令他生氣,同時也練就了他察言觀色、隨機應變的本領。他的言談富有特色;他從小就掌握了一種發洩怨恨的特殊口才。他的思想並未超出一般水準,但他的言談給人造成這樣一種印象:似乎他不是一般的聰明,而是聰明絕頂。獲得副博士學位以後,比加索夫決心為博士學位而獻出全部精力:他知道,在其他領域他根本無法與自己的同伴相匹敵(這些同伴都是他從上層精選出來的。他儘量去迎合他們,甚至不惜曲意奉承,儘管在背後把他們罵得狗血噴頭)。但是說穿了,他也不是做學問的料。比加索夫刻苦自學並非出於對科學的熱愛,因此實際上他的知識相當貧乏。學位論文答辯會上他一敗塗地,但是與他同居一室、平時經常受他嘲弄的另一位同學,儘管才能平平,卻因為方法得當、基礎紮實而大獲全勝。這次挫折使比加索夫怒不可遏:他把自己所有的書籍和筆記全部付諸一炬,然後到政府部門謀了份差使。起初事情進展還算順利:他很會做官,雖然沒有什麼雄才大略,倒也很有自信,辦事也利索潑辣,但是他想一步登天,結果摔了個大跟斗,不得不辭職了。他在自己購置的一座小莊園裡住了兩三年,突然跟一位很有錢但不太有文化的女地主結了婚,那女地主是他用滿不在乎和冷嘲熱諷的姿態作魚餌釣到的一條魚。但是比加索夫實在太喜怒無常,家庭生活變成了一種累贅……他妻子跟他過了幾年之後偷偷跑到莫斯科,把田產賣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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