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第2/4 頁)
附近,車子停了下來,士兵和移民全都下了車透透氣。這裡正好有一座噴泉和一個蓄水池,水靜靜地流淌著。女人洗了洗臉和胳膊,孩子身上已滿是灰塵,他們笑著衝進水裡。艾斯苔爾久久地喝著冰涼的泉水,她覺得真是甜美極了。空氣中有蜜蜂在飛。村裡的街道上不見行人,一片沉寂。只是有時能聽到從山裡傳來的遠遠的雷鳴聲。
女人和孩子在喝水的當兒,男人則立在村口,手上掌著搶。這沉寂有一種奇怪的東西在裡面,令人毛骨悚然。艾斯苔爾想起了那天,她和伊麗莎白到了聖·馬丁的廣場上,人們聚集在那裡準備出發,老人穿著黑大衣,女人的臉藏在圍巾裡,孩子則不解世事地跑著,那會兒,也有和今天一般的沉寂。只有那種轟鳴聲,像暴風雨來了一樣。
車隊重新啟程了。稍遠處岩石叢生,夜晚已經降臨了,到處黑影幢幢。卡車減慢了速度。艾斯苔爾想起了那天扒開篷布,她看見了一隊難民。有個女人向她惻過身,說“阿拉伯人。”她只說了這幾個字。難民接著卡車沿著公路在前進。他們大約有一百個左右,或許更多些,清一色的女人和孩子。他們穿得破破爛爛的,赤著腳,頭上也扎著破布頭,從他們眼皮底下過的時候,女人都轉過了臉,還有人帶著箱子以及捆紮好的紙盒。一個老女人甚至推著一輛散了架的小推車,裡面盡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卡車停了下來,難民慢慢地走了過去,臉撇轉在邊,目光也在逃避。有一種窒人的安靜,就在這些如同灰石面具一般的臉龐上,有一種致命的安靜。
艾斯苔爾下了車,她想弄明白。那些女人都繞開她走,有些人還用地們的語言衝地說了幾個詞,聲調很僵硬。突然,從隊伍中脫出了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她向艾斯苔爾走過來。她的臉蒼白憔悴,裙子佈滿了灰塵,在她的頭髮外面包著一條大大的圍巾。艾斯苔爾看見她的皮帶和鞋子都已經壞了。年輕的女孩走近地,一直接到她的身邊。她的眼睛裡有種奇怪的光芒在閃耀,但是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提問題。很長段時間,她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站在艾斯苔爾面前,將手擱在艾斯苔爾的手臂上。接著,她從衣袋裡拿出一本沒有寫過字的黑皮本子,在第一頁的右上方,她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就這樣,用的是大寫字母:NEJMA。然後她把本子和筆遞給艾斯苔爾,讓她也寫下自己的名字。她又站了一會兒,把黑本子緊緊抱在胸前,好像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似的。最後,她依舊一句話也沒有說,便朝已經漸漸遠去了的難民隊伍走過去。艾斯苔爾也向前走了一步,她想喊住她,留下她,可是已經太遲了。她只好登上了卡車。車隊又開始在滿路塵雲裡往前駛去。但是艾斯苔爾從此再也無法從腦中抹去萘瑪的那張臉,她的目光,她那擱在她臂上的手,還有她把本子遞給她時那種緩緩的,凝重的手勢,她無法忘記那些女人的臉,她們逃避開去的目光,還有孩子眼睛裡的那種恐懼,那種壓在大地之上,衝填著溝壑,纏繞在噴泉上的沉寂。“她們上哪兒去呢?”她問伊麗莎白。那個先前撩開篷布的女人看著她,什麼話也沒有說。她又重複道:“她們去哪兒呢?”她聳了聳肩,也許她沒有聽懂。還是另一個穿著黑衣,臉色蒼白的女人說;“伊朗。”她說這話的時候語調僵僵的,艾斯苔爾於是不敢再問其他的東西了。路都在戰爭中被炸壞了,灰塵四起,已經在篷布上落下了一塊黃斑。伊麗莎白握住了艾斯苔爾的手,就像從前在去費西奧那的路上一樣。那個女人還在說,並且一直看著艾斯苔爾,好像試圖讀出她的思想似的,她說 “沒有人是無辜的。她們就是那些屠殺我們的人的妻子兒女。”艾斯苔爾說:“但是那些孩子呢?”那些由於恐懼而圓睜的眼睛深深印在了她的腦中,她知道什麼也無法抹去這些目光。
晚上,車隊到達耶蹄撒冷前一點兒。卡車停在一個大廣場上。沒有士兵,也沒有全副武裝的人,只有一些女人和孩子在另一列卡車前等待著。太陽消失了,但是城市依舊在閃閃發光。艾斯苔爾和伊麗莎白拿起箱子下了車。她們不知該往哪兒擊。牧羊人雅克已經往城中心走去了。雷鳴般的響聲這下離得很近了,每一聲爆炸都將人地震得一抖一抖的,甚至還可以望見火光。在艾斯苔爾和伊麗莎白麵前就是城牆,還有沙丘上滿滿的房屋,都是清一色的窄窄的窗子,也許那就是傳說中的清真寺廟宇的側影。在古銅色的天空上,一柱黑煙冉冉升起,慢慢擴大,形成了一朵令人危危的黑雲,夜,就此開始了。
萘瑪
奴尚難民營.1948年夏
這是我們在奴尚難民營所度過的那些日日夜夜的回憶錄,我之所以決定把它寫出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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