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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膨脹的肚腹上流過。我起初都出去的,因為我不想看見這一切,我在外面的強光下蹣跚搖晃著。後來我就不出去了,有點勉強,因為在阿瑪的手勢裡似乎有種東西,有一種力量在裡面,是那麼難解,又是那麼真實,像在緩慢進行著的一種宗教儀式,一種祈禱。魯米亞黑色的裙子一直捲到頸部,她那巨大的肚腹挺著,像一輪滿月,白白的,在藍色的陰影裡閃著瑪瑙般的紅光。阿瑪的手很有力氣,她用力絞著毛巾,水便蜿蜒流過,在這巖洞一般的房子裡發出寂寂的聲音。我望著這個少婦,望著她的肚腹,她的乳防,還有她往後仰去,緊閉雙眼的臉,我感覺到汗從我的額頭,從我的背上流淌下來,我的頭髮也粘到了面頰上。我們的房間就像是位於這周遭暑氣和乾旱之中的一個秘密之所,在這裡我只能聽見水滴落在魯米亞肚腹上的聲音,她的緩慢的呼吸聲,還有阿瑪哼的搖籃曲,阿瑪沒有唱歌詞,她只是在哼,聲音嗡嗡的,母當她把毛巾提到水裡去的時候,她就會停下不唱。
這一切彷彿是沒有結束的時候,那麼長那麼長的時間,以至於每次阿瑪·烏伊雅給魯米亞洗完,魯米亞都睡著了,身上蓋著水跡斑斑的面紗。
外面,太陽依舊勃勃燃燒著,令人暈眩。在難民營上,滿覆的是灰塵,是寂靜。夜晚來臨之前,我爬上山頂,耳朵裡依然灌滿了那水聲,還有老婦人哼歌的聲音。也許我不再用同雙眼睛來看這難民營了。好像一切都已經變了,好像我是才來到這裡,還不曾看過這些石頭,這些黑乎乎的房子,這被群山包圍著的地方,被阻隔的視線,還有這乾燥的河谷,種著一觸即燃的樹木,這大海永遠也到不了的地方。
我們被關在這裡這麼久這麼久,我簡直都想不起來從前在阿卡的日子是什麼樣的了。大海,它的味道,還有海鷗的叫聲。黎明時分,小船滑進了海灣。黃昏,我走在橄欖園的城牆邊,在那朦朧的光線裡,聽到的是祈禱的呼喚聲。小鳥在天空中飛翔,懶懶的斑鳩,還有鴿子,拍著銀色的翅膀,成群結隊地起穿過天空,轉著圈,彼此撞來撞去,再朝相反的方向飛去。在花園裡,黑夜來臨以前,烏鴉焦急地叫喚著。而我失去的正是這一切。
在這裡,天一下子就會黑下來,沒有呼喚,沒有祈禱,也沒有小鳥。天空空的,變換著顏色,起先是紅的,然後夜一下子就漫過了一切,一直到溝谷深處。我才到的時候是春天,夜裡仍然很熱。周圍的石山將熱氣一直吹往夜中央。現在已經是秋天了,夜冷了下來。太陽一旦消失在群山後面,我們便能感賞到自地上漫起的寒意。人們裹上了他們所能裹上的一切,聯合國發的被子,髒兮兮的大衣,還有床單。木材也變得珍貴起來,於是夜裡我們也不再能烤火了。一切都是黑黑的,靜靜的,冷冷的。我們被拋棄了,遠離塵世,遠離生活。以前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很快,星星便在天空中亮起來了,幻化著各種圖案。我想起以前,我和爸爸起走在海灘上,那星星顯得是那麼親切。這就像是天邊那些不知名的城市燃起的燈火。而現在,它們的光冷冷的,蒼白蒼白的,讓我們的難民營顯得更加黑暗,更加孤單。滿月的夜晚,野狗拼命地叫喚著。“死亡就要來了。”阿瑪·烏伊雅說。第二天早上,人們果真就食丟擲夜裡死去的野狗的屍體。
孩子們也在夜裡叫喚。我不禁渾身顫慄,是不是第二天早
上,我們也會找到在頭天夜晚死去的孩子的屍體呢?
巴達維人,就是叫做薩迪的那個人,他在石山頂上住了下來,就在人們埋葬老納斯的地方跗近,這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他在離墳墓不遠的地方建了一座屋子,用一些舊木板,還有一塊以前剩下的鐵皮。他成日成夜地呆在那裡,幾乎是一動不動,望著通往圖爾甘的公路。孩子們每天上山看他,他於是和他們一道守著運糧車的到來。但是卡車真到了,他卻從不下山。他還是呆在他的住所旁,好像這根本與他無關。他從來不去要他應得的那份食物。有時他實在是餓了,於是他就向山下走來,差不多走到半山腰的樣子,因為我們的房子是他所能遇到的第一座,他就這麼站著,也不走近來。阿瑪·烏伊雅會給他一點麵包,或是自己做的一點鷹嘴豆餅。她把食物放在一塊石頭上,然後回到自己的房子裡。薩迪走近來,他定定地看著我,目光既羞澀又生硬,我的心於是狂跳起來。在難民營周圍的山坡上游蕩的狗就有著這樣的目光。巴達維人是惟一不怕狗的人。在山上,他還和它們說話。孩子們談論這件事,阿瑪·烏伊雅聽了,說他是個單純的人,還說正是因為這點,我們的集中營還沒有危險。
每天早上,我都到山上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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