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憐愛(第1/3 頁)
揚州城,蓮苑。
除卻甄應嘉為中老年人外,其餘七家家主,皆為白髮老人。
此八人面色凝重的坐在宋巖的房間內,看著宋巖怡然自得的在書桌前揮毫……
他們分明是逼宮之勢,可在老而彌堅的宋巖面前,八人的氣勢如冰雪遇到陽光,只能化為春水東流去。
足足寫了大半個時辰,宋巖才收筆。
然而紙面上,卻只留下九個大字。
自宋華手中接過帕子淨了淨手後,宋巖面色淡然的看著房間內諸人,道:“叔和、東明,你們來品鑑品鑑。這幅字,是老夫近年來的得意之作。伯歧,你是書法大家,也來指正一二。”
八人聽聞此言,相互看了看後,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無奈,卻不得不壓下心中的焦躁,起身去看宋巖的字。
眾人來到書桌前,就見桌面紙箋上,書著九個蒼勁古拙的大字: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松禪公……”
褚東明等人看出宋巖之意,不由都變了臉色。
宋巖不等他們開口,便擺手止住,道:“你們除卻是江南諸家的族長,亦是大乾士林中有數的當世大儒。許多道理不用老夫贅言,只是我沒有想到,你們還是尋上門來,老夫很失望。”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面露慚愧之色。
方哲方叔和拱手苦笑道:“汗顏吶!松禪公教訓的是,我等……唉,終究做不到松禪公知行合一的境界。”
道理他們都懂,他們哪一個不是飽讀經史子集,哪一個不是千年青史爛熟於心?
難道他們不知道土地兼併之禍,是亡國之由?
所有的這些道理,天下能說得過他們的,寥寥無幾。
可那又能怎樣?
因為他們背後都有一個龐大的家族……
尋常人家,供養一個普通讀書人都要三代積蓄。
而他們這樣家裡人人讀書的家族,一年的花銷缺口又要多大?
況且他們又與尋常讀書人不同,江南十三家中的子弟,讀書不止要考試,還要揚名。
縱然科舉不第,也要成為江南名士。
成為名士之後,地位並不比中第的舉人進士差。
然而想要揚名,卻需要極大的代價……
這些,都是他們當族長的人需要費心考慮的事。
如果任朝廷推行新法,丈量田畝,攤丁入畝,且按律法嚴格執行讀書人免稅賦的定額,那對他們而言,將會是一場無法承受的災難。
因為按律,一個秀才優免田不過八十畝,未仕舉人優免田一千二百畝,未仕進士優免田三千三百五十畝。
聽起來很多,但在江南這個堪稱科考災難之地,中秀才容易,中舉人卻是如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一個宗族能中舉者,百中無一。
能中進士者,更是十年難有二三人。
相比於江南各家動輒數十萬畝的田產,這些優免田的份額相差太遠太遠。
一旦執行新法,光交田稅,他們就能交到破產。
這讓他們如何能夠知行合一?
一陣難堪的沉默後,孫家家主孫伯歧沉聲道:“優容養士,乃聖祖皇帝定下的國策。當今天子苛待太過,搜刮太甚,豈不聞天命不可違,祖宗之法不可變乎?若朝廷逼迫太甚,難免江南不安。”
宋巖聞言,淡然一笑,看著孫伯歧道:“不意伯歧竟有此等魄力,也好,不嘗試一番,焉知哪條路能走得通?”
孫伯歧:“……”
方哲幾乎是用恥笑的目光看了這糟老頭一眼,威脅到宋巖頭上,何等不智?
再者,就你孫家那些勢力,果真能造反不成?
孫伯歧被方哲看的惱羞成怒,怒聲道:“獨我孫家一家自然掀不起大風浪來,但若我等八家聯合,天下誰敢小覷?誰敢輕辱?只怕人心不齊,方使百年華族,被小兒輩各個擊破,成為笑柄。”
又是一陣沉默後,甄應嘉嘆息一聲,道:“秦、趙兩家之過,怪不到清臣頭上。”
歐陽德謀搖頭道:“元仲,此處無外人,事已至此,又何須再避重就輕?松禪公這位關門弟子南下之意,用那些藉口瞞得過旁人,還瞞得過咱們麼?他就是為了新法而來!”說著,歐陽德謀看了眼耷垂著眼簾的宋巖,眼中閃過不滿之色。
劉家家主劉彥才點頭附和道:“白世傑、秦栝、甄頫,他們或許有違背國法之事之行,但若談其謀反,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