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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催討那張本票的錢……我呀,什麼也沒有,連身上穿的衣服也沒有了。”
然後,她又閉上眼睛,像死人一樣。繆法的臉上掠過一抹愁雲。昨天晚上他受了打擊,他把不知怎樣擺脫的手頭拮据一事忘得一乾二淨。那張十萬法郎的期票,延期過一次,儘管持票人明確答應不轉手,還是拿到市場上流通了。拉博德特裝得毫無辦法,把責任全推給弗朗西斯,說他以後再也不跟沒有教養的人打交道了。這筆錢一定要付,伯爵絕不能拒絕支付自己簽過字的票據。此外,除了娜娜提出的各種新的要求以外,伯爵家裡的花費也很鋪張。
伯爵夫人從豐岱特回來後,突然變得奢侈起來,產生了上流社會享受的慾望,這種慾望在吞噬著他們的財產。人們在談論她任性揮霍錢財,公館裡變得煥然一新,花了五十萬法郎修繕米羅梅斯尼爾街的那座舊公館,服裝花費極其昂貴,大筆大筆錢不見了,溶化了,也可能送人了,伯爵夫人想不到說一下錢的去向。有兩次,伯爵鼓足勇氣提出錢的問題,想知道花在何處,可是伯爵夫人微微一笑,用古怪的神情瞅著他,他嚇得不敢再問了,擔心她回答得太明確了。他所以從娜娜手中接過達蓋內作為女婿,是考慮到能把愛斯泰勒的嫁妝減少到二十萬法郎,而其它一切籌辦均由年輕人負責,自己毋庸操心,這門出乎意料的親事,他還是挺高興的。
然而,一個星期以來,繆法為了立即籌足十萬法郎來應付拉博德特,他想到只有一個辦法,這個辦法使他退縮了。那就是賣掉博爾德的住宅,這是一座華麗的住宅,估計值五十萬法郎,是伯爵夫人的一個伯父不久前遺贈給她的。不過,遺囑規定,出賣住宅必須要有她的簽字,沒有徵得伯爵的同意,她也不能轉讓住宅。昨天晚上,他終於下了決心,想同妻子商談簽字的事,現在一切都完了。在這樣的時刻,他決不會接受這樣的和解。想到這裡,妻子偷漢的事給了他更加可怕的打擊。他完全理解娜娜的目的,因為他對她越來越推心置腹,這就使他不管有什麼事情都要與她商量,他向她埋怨過自己的處境,他要求伯爵夫人簽字的事,他也向她吐露過。
不過,娜娜好像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了,她沒有睜開眼睛。他見她臉色那樣蒼白,便擔心起來,叫她吸一點乙醚。她吸了一點,又提了個問題,但沒有說出達蓋內的名字。
“什麼時候舉行婚禮?”
“星期二簽訂婚約,再過五天舉行婚禮。”他回答道。
娜娜仍然閉著眼睛,彷彿在夜間談自己的想法。
“總之,我的寶貝,你要看清你該辦的事情……我的願望是讓大家都滿意。”
他抓住她的一隻手,讓她平靜下來。是的,走著瞧吧,但是要緊的還是她要好好休息。
他不再生氣了。這間充滿乙醚味的病人臥室是如此溫暖,如此寧靜,終於使他息怒了,他正需要安靜,心情舒暢一下。在這張溫暖的床邊,坐在他照料著的這個痛苦的女人的身邊,她那熱忱的激勵,喚起了他對往日的肉慾快樂的回憶,他那受到侮辱後大發雷霆的男子漢脾氣,漸漸煙消雲散了。他向她俯下身子,緊緊摟住她,娜娜臉上卻毫無表情,只是嘴角上掛著一絲勝利的微笑。這時候布塔雷大夫來了。
“怎麼樣啦,這個可愛的孩子?”他親切地對繆法講,他以為繆法是她的丈夫,“真見鬼,你讓她說了不少話吧。”
醫生是個漂亮男子,還很年輕,他常為風流女子中的漂亮女人治病。他性格開朗,像朋友一樣對那些女人笑臉相待,但從來不同她們睡覺。他的出診費收得很高,而且必須分文不少。不過,他總是隨叫隨到。娜娜每星期總要派人去找他兩三次,她一想到死就渾身直打哆嗦,連一些小毛病也惶恐不安地告訴他。他便東拉西扯,胡謅一些故事來逗她,他用這種方式來給她治病。這些女病人都喜歡他。但是這一次,娜娜的病可嚴重了。
繆法要走時,心情很激動。他看見可憐的娜娜身體那樣虛弱,憐憫之心油然而生。繆法走時,她呼喚他回來,把額頭伸給他親吻,接著用開玩笑的口吻低聲威脅他:
“你知道允許你做的事情……回去同你的老婆和好,不然我一生氣,你什麼都完了。”
薩比娜伯爵夫人要求她女兒的婚約在星期二簽訂,是為了藉此機會,慶祝一下油漆未乾的公館修繕竣工。五百張請柬已發出去了,邀請的人中,社會各界人士都有。當天早上,掛毯商才掛帷幔,快到晚九點鐘點亮水晶分枝吊燈時,建築師在心潮激盪的伯爵夫人的陪同下,仍在作最後的指點。
這是春天的一次慶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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