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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喚��丁�
我的朋友欠身;低聲問道:
“聽我說,你有不祥的預感嗎?”
“有。”我回答說。
“你相信這種無聊的說法?”
“不信。”我肯定地回答。
“那麼?”
沒有什麼“那麼”。我不信,可是我有點害怕。
我的朋友把他的左手輕輕地放在我的膝蓋上。每當我們討論得最融洽的時候,他就這樣。我催他趕快作決定,他不肯,拒絕,最後讓步。要麼就摸著我的膝蓋,好像對我說:“看在朋友的分上,我照你的意思辦……”
他眨了兩三下眼睛,又盯著我。他知道我難過,不再拿出我們慣用的武器:笑,微笑,開玩笑……
“好吧,”他說,“伸出手來,如果我們兩人中有一個人面臨死亡的危險……”
他停下來,彷彿感到難為情。我們多少年來一直拿這些形而上學的探索開玩笑,把什麼素食者、招魂巫師、通神論者和降神術中從靈媒身上發散出的可見物都看做一路貨色。
我是一個男子漢(3)
“那怎麼樣?”我猜著他的想法問。
“就拿這當做遊戲好嗎?”他為了給剛說出的那句可怕的話圓場,趕忙說,“要是我們倆中間有一個人面臨死亡的危險,他就去想另一個人,要想得非常強烈,使對方無論在哪裡都會受到感應……同意嗎?”
他想笑,但嘴唇像凍僵了似的,沒有動彈。
“同意。”我說。
我的朋友怕過於暴露自己內心的激動,又急忙說:
“當然,我一點兒都不相信心靈感應……”
“那有什麼關係廣我低聲說,“就這麼辦……”
“好吧’,就這麼辦,玩玩!同意了?”
“同意。”我答道。
這是我們之間的最後的對話,我們默默地握手,手指熱切相連,又急促分開。我快步離去沒有轉身,彷彿有人在後面追趕。我做了一個回頭的動作,想最後一次看看我的朋友,但我剋制住了。
找命令自己:“別回頭,向前走!”
人的靈魂陷入肉體的泥潭中,仍然處於不完美的原始狀態。由於功能發展不全,她不能清晰準確地預感未來。要是她能做到這一點的話,那麼這次分別該會是多麼不同。天越來越亮。兩個清晨混同起來。摯友的臉龐看得更清楚了。他在碼頭上,滿面愁容,紋絲不動地站在雨裡。咖啡館的門開了,海在咆哮。一個矮胖水手,兩腳叉開,鬍髭兩邊下垂,走了進來。室內響起了歡快的聲音:
“你好,萊莫尼船長!”
我躲到一個角落裡,想再集中一下思想。可是朋友的面孔在雨中溶解了。
室內更加明亮。萊莫尼船長面有慍色,沉默不語。他掏出他的琥珀念珠撥弄著。我竭力不去看,不去聽,追回一點剛剛消失的幻影。一想起我朋友叫我“書蟲”,夾雜著恥辱的怒火又在我胸中復燃。因為這個詞體現了對我到如今所過著的日子的極度厭惡。我對生活是如此熱愛,我怎麼會那麼長時間以來讓自己陷入陳舊的書本和廢紙堆裡!就在分別這一天,我的朋友幫助我看清楚了。我感到卸下了包袱。既然從此認識到自己的不幸是什麼,我也許就能夠比較容易地去戰勝它。它再不是散亂的和無形的了。它已成為一個詞,有了形體,那麼我去同它鬥爭就不難了。
那次談話確實無聲無息地在我身上起了作用。我從那時起就找藉口,擺脫廢紙堆並投身到行動中去。我厭惡我的紋章上有這麼個可恥的稱口。可就在一個月前,我遇到一個渴望得到的機會。
我在靠利比亞海的克里特海濱租下一個被遺棄的老褐煤礦。現在,我要去和工人、農民,一些純樸的人生活在一起,遠遠離開“書蟲”之流。
我做出發前的準備,心情異常激動,彷彿此行有著某種神秘意義。我已決定改變生活。我對自己說:“直到如今,你只看見影子而怡然自得;現在,我領你到實實在在的東西那裡去。”
終於準備就緒。臨行前,我翻看檔案時,發現一篇未完成的手稿。我把它拿起來,看著它,心裡猶豫了。兩年來,一個極大的慾望,一粒種子:佛,在我靈魂深處顫抖。我時時刻刻都覺得它在我肚子裡養育、成長。它長大了,開始動彈,用腳踢,要出來。現在,我已經沒有勇氣把它拋棄。我不能,要做這樣的一個精神流產為時過晚了。
正當我拿著手稿,猶豫不決的時候,我朋友的那譏諷又親切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