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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望了洛魚一眼之後就會將幻想撕得粉碎。這使他更加不說話。他現在唯一的指望是他的兒子不要背叛他而且選擇永遠地保持沉默。當然他也相信兒子是個明事理的男人,一個明事理的男人總會站在男人的角度去理解作為男人的父親並由此原諒他的醜惡。當然除非這醜惡不再進一步醜惡。這使得沉默的德昌站在兒子的一邊。他用沉默這種方式來表達對一碗即將潑出去的水的態度。
洛魚沉重的思想負擔加快了洛帆和她的幫兇從東方歸來的速度。
依然是星星閃爍的時候,就像當年洛魚帶著葉玉清第一次見家人一樣,洛帆和那個姓錢的傢伙正在走過院門到屋門這段艱難而漫長的路程,與當年唯一不同的是洛帆站立的位置換成了洛魚。素容居中,洛魚和洛浪擁其左右,德昌稍靠後。洛魚猜想,洛帆正在重複自己當年的心情,她多麼渴望一家人飛奔過去與她和她身邊的人相擁而泣,這該是一幅多麼壯美的諧和的畫卷啊!但這是儀式,除了覃瑤之外,任何人都必須遵守和尊重這種儀式。即便今天這小子來自東海岸邊,但只要他的父母不是處級以上的官員,那麼他就必須滿心歡喜地,至少是看起來滿心歡喜地接受以素容為首的家庭成員的審查和檢驗。
一個與照片上別無二致的傢伙看來從外表上過關了。儘管東海的風讓他的面板略顯粗糙,但他一口標準而流利的普通話引起了家人濃厚的興趣,特別是素容,一定讓她想起了趙忠祥。有一年,觀看春節聯歡晚會時,素容竟然說她喜歡趙忠祥,惹得全家哈哈大笑,連德昌也笑了。德昌不敢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他喜歡倪萍。
開飯了。
依然是那張方桌。
依然是兩葷三素一湯加一碟泡菜。
但不同之處提前出現了。素容一人獨攬上方,洛浪和德昌坐側方,洛魚坐另外一個側方,洛帆和她的那一位坐下方。森嚴的等級制在餐桌上得到了最充分的體現,即便洛帆內心是如何的強烈不滿,也不得不接受自己是女兒的事實。按她自己的說法,她只是一碗水。按西方的說法,從現在起,她應該更名為錢帆,即便馬上讓人想起一個不悅耳的詞“遣返”,她也必須接受。想到這點,洛魚有點興奮,為那堆銀子可能不被分割而興奮。
洛帆心中的不滿很快透過語言的方式發洩出來。
“媽,我只呆一天,後天就走!”
這是反抗,對森嚴等級制的反抗,對生為女兒身的反抗,對母親的反抗。
這也是報復!她想把母親對女兒二十來年的情感壓縮成一天,從而激起母親無限的憤慨,她便可以從母親的憤慨中獲取報復帶來的興奮和喜悅。
洛帆一句話,使餐桌上的氣氛變得異常的沉悶。素容沒有憤慨,她選擇了沉默。沉默是另外一種形式的語言,是對反抗者的反抗,對報復者的報復。
沉默最終被一陣聲音打破。素容開始抽泣,抽泣也是一種語言,當抽泣這種語言停止之後,素容的雙眼變成了深泉。兩股泉水噴湧而出,在下頜處匯聚,又變成雨,很大很大的雨,很快淋溼了她的胸襟。
淋溼了胸襟的素容咬了咬牙,這是終止淚水的一種方式。餐桌上不需要淚水只需要與淚水想對應的東西。比如歡笑。
淚水終止了。淚水的另外一種功效發揮了作用。洛魚突然覺得洛帆旁邊的這個男人不再是“那個傢伙”,更不是“幫兇”,而是自己的親人。雖然他不是瑤瑤、玉清、母親、父親、二弟和妹妹那樣的親人,但他仍然是一個很親很親的親人。
洛魚說他愛這個親人。
這個親人說他也愛洛魚。
當然,他是因為愛洛帆而愛洛魚,就像覃瑤、葉玉清因為愛洛魚而愛洛魚的親人一樣。這種愛讓餐桌上未盡的諧和和未盡的愛延續到客廳,延續到深夜,延續到每一個人的臉上。
倦意襲來。這個親人對洛魚一家人的愛暫時終止。按理說,他應該將愛轉移到一張床上,轉移到洛帆的身上。覃瑤當初就是徑直走進洛魚的臥室,倒進洛魚的懷裡,鑽到洛魚的身子底下。但是,洛魚今天的這個親人,他不能。他無論怎樣愛這一家人,也改變不了洛帆是個女兒的事實。按照仁鎮的風俗,他只能選擇睡在洛浪或者洛魚的房間。素容出於對準女婿的最大尊重讓他獨自一人睡在了洛浪的床上。洛浪不得不選擇與洛魚,同樣洛魚也不得不選擇與洛浪同床共眠,像小時候那樣。
這是一個生動的細節。
洛帆無論如何的頑強,無論如何的抗爭,她永遠也走不出森嚴的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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