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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往身旁一摸,卻是空空如也。悵然若失地走下牙床,展開銅鏡觀瞻起自己愁雲慘淡的容顏。啊,還真是疲憊。在他面前承歡嬉笑,隱忍的滋味是如此難受,幾乎耗盡畢生的精力。為的是什麼啊?就是為了減少殺戮,為了讓自己重視的人順利撤退。李忱的胸襟不夠廣闊,絕對會把舊怨新愁發洩出去。朝廷內必定會有一番動盪,不得不防啊。
一直坐到申時,簡單地梳洗了,她想去看看李瀍。到了延英殿,只聽宮人一陣高呼:“聖人醒來了,聖人醒來了……”
五六名宮人端著洗盆、香爐、手盂從她身旁匆匆而過,一時熱鬧至極。人人臉上洋溢著喜悅,就差敲鑼打鼓通報天下。
她心下歡喜,也匆忙拐進內殿。抬眼一看,李瀍正半臥在龍榻上,臉色恢復如初,甚至還比以前更加紅潤。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明朗如初春的陽光。早換上一件雪白色開襟輕紗寬袖褙子,內罩瑩玉色褻衣,以寬闊華麗的銀雲滾邊。胸膛以下披著蔥黃繡褥,萬千青絲散於身後,順著塌邊垂在一側,一名宮人正為他擦拭秀髮。
李瀍的聽覺變得十分靈敏,一雙翹頭絲履剛剛踏入殿內,便猜出來人是誰。
“萱娘。”他的視線由窗外移動到藏身於障子後的那抹人影,嗓音中氣十足。
她緩緩從障子後走出來,凝視他良久,最終動情地撲到在他的懷裡。李瀍張開雙臂,把她緊緊抱住。他居然又清醒過來,但她知道這是迴光返照,心情反而更加悲涼。
“皇太叔已經開始監國了嗎?河湟現在又如何了?”他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問國事。
“殿下他已經監國了。河湟現在唾手可得。五郎,你放心吧。”把頭埋在他的胸膛裡,貪婪地吸著鼻子,想要把他的味道刻入骨髓中。
“朕悔不當初啊。人皆不可避免一死,我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罷了。只是我還有許多夢想沒有實現,不能親眼看到收復河湟的那天,不能與你白首偕老,不能與你同赴邯鄲……你不要傷心……朕還想親眼看看長安城……”
“你們把所有門窗開啟!”她對左右宮人說。延英殿居高臨下,可以瞭望整個長安城。
透亮的白光照射進屋內,清風徐徐飄進來,翻動書頁,嘩嘩作響。王萱攙扶著李瀍走近門口,宮人早在那裡鋪上一張厚實的毛毯。他那俊秀飄逸的長髮垂於身後,隨著腳步晃動而飄散開來。高大的身軀在大理石鋪就的地板上投下一個模糊的影子,漸漸明晰,緩緩暗淡。
王萱盤腿坐在毛毯之上,李瀍把她的大腿當做枕頭,依靠在上頭。在他們面前,視線開闊,是整個規劃齊整、如四方棋盤的長安,鱗次櫛比的青瓦樓臺在平整寬闊的大地上聳立排列,戲院商鋪層層排開。運河上飄蕩的帆船揚起白帆,像天邊浮起的多多白雲。東西市的鬥雞場裡或奴隸販賣場裡,富家子弟爭得面紅耳赤。
她輕輕撫摸著他鬢角的頭髮,哼唱起一隻歌。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李瀍望著生他養他的長安,聆聽著美妙空靈的歌聲,面目安詳而滿足。原來這片土地是如此美麗富饒,匯聚了世上最壯闊最開明的文治教化。難怪萬國使臣費盡艱險也要來到帝京,他們都臣服在這座繁華動人的城市那大氣磅礴的盛世之下,讓大唐風俗傳遍各處。
“長相思,在長安。”他低沉嘶啞的嗓音像是若即若離的囈語,虛無飄渺,悠遠迂迴,九曲迴腸。充滿對生命萬物透徹的了悟,超越了生與死,愛與恨。
夜幕漸漸降臨,蒼穹升起點點繁星。北斗七星掛在北面蒼穹上,圍繞著最亮最大的那顆象徵帝王的紫微星緩緩旋轉。
“我就要與你長別了。”李瀍伸出顫巍巍的手,靠近她的臉龐。他知道自己的大限之時就快來臨。沒有一絲痛苦,相反他還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愉悅。只是有些不捨,捨不得和她分別。
王萱忍淚道:“五郎,你還有大福未享,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呢?”心已經破滅成無數碎片,被車碾過,化成了灰。
他再想發言,偏不能再語,只好用手指口,兩目卻注視不瞬。逐漸渾濁的雙眸把她的模樣深深刻入腦髓,他要記住這張痴戀一生的臉。真的好捨不得她啊……
“我願意隨從您一起到九泉之下。我就來,你等著我,我們一起走。”她曾經許下“結髮同枕蓆,黃泉共為友”的誓言,如今是實現承諾的時候了。淚珠順著臉頰滾下,落在他的手上。她最後的一滴眼淚,飽含著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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