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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道申斥的廷寄,一封善意的私函,把勝保氣得暴跳如雷,親自寫了一封信給曹毓瑛:“欲縛保者,可即執付‘司敗’,何庸以言為餌?唯紀辛酉間事,非保則諸公何以有今日?”所謂“司敗”就是“司寇”,意指刑部,他誤會那封信的作用,是要先解除了他的兵權,把他騙到京師然後治罪,所以有此怒斥。而“非保則諸公何以有今日”,不僅指他統兵為辛酉政變的後盾,而且也指他所上“請太后垂簾並簡近支親王輔政”的一道奏摺,這就連慈禧太后和恭王都一起罵在裡頭了。
這封信,曹毓瑛送了給恭王,恭王又呈上御案,慈禧太后只是微微冷笑了一聲:“怪不得有人說勝保象年羹堯,果然不錯!”
雍正帝殺年羹堯之前,因為得位不正,內疚神明,外則唯恐有什麼清議,所以對年羹堯的籠絡,到了大為失態的地步,一直被人在背地裡譏議。慈禧太后和恭王自然不會蹈此覆轍,要殺勝保,另有佈置。
恭王與文祥、曹毓瑛等人統籌全域性,反覆研究的結果,作了解除勝保兵權的最後準備,但還存著期望他有所警悟,立功自新的心,所以洋洋千言,指授方略的廷寄,幾乎每日遞到軍前,但勝保我行我素,毫不在意。
那時回亂最烈的地區,是在同州、朝邑一帶,離河洛重險的潼關,只有幾十里路,而河南的大股捻匪,正在往西竄擾,萬一捻回合力猛撲潼關,關係到陝西、山西、河南三省的安危。朝中凡是瞭解中原形勢的人,無不憂形於色,朝廷亦不斷督催勝保領兵東援。只是他不知有什麼成竹在胸?安坐西安,漫不經心,而且依然作威作福,有他看不順眼的京營將官,不是參奏降革,就是奏請撤回。恭王一看這情形,必須要採取那不得已的最後手段了。
這最後手段,就是命令在豫西浙川的多隆阿,兼程北上,援救潼關,另外頒了一道密旨,封交多隆阿親自開拆,遵旨行事。多隆阿原是勝保的部將,後來受知於胡林翼,驍勇善戰,與鮑超齊名,合稱“多鮑”。這年——同治元年四月,進克安徽廬州,洪軍悍將“英王”陳玉成,投奔壽州,依附陰鷙驃悍的練總苗沛霖,恰好成就了勝保一件大功。苗沛霖與勝保有交結,看看洪軍自安慶一破,大勢不妙,把窮無所歸的陳玉成做人情,縛送勝保大營。勝保喜不可言,一面接收了陳玉成的有國色之稱的妻子,一面在奏摺中大事鋪張,以為陳玉成是洪軍的第一勇將,既已被擒,洪軍從此不足憂,意思中要親送陳玉成入京,舉行“獻俘大典”。結果弄了個很大的沒趣,朝廷批答,申斥他胡鬧,同時命令,即在軍前正法。好大喜功的勝保,大失所望,從此對朝中柄政的大臣,越發不滿。
等陝西回亂一起,恭王的原意是要派多隆阿入陝,因為他遠在豫西,緩不濟急,才改派了勝保。這時朝旨派他兼程援救潼關,對勝保來說,自然是件很失面子的事,所以更加負氣,不大理潼關這方面的戰局。同時由於“甘督”、“陝撫”這兩個實缺封疆,完全落空,失意之餘,想到這年春天在安徽奏請“以安徽、河南兩巡撫幫辦軍務”的花樣,照樣再耍一套,奏請以陝西巡撫瑛棨幫辦軍務。如果奉準,則不但陝西巡撫成了他的部屬,而且權足以指揮巡撫,便成了總督的身分,可以稍稍彌補他實缺督撫不曾到手的遺憾。
可想而知的,從兩宮太后到軍機處,沒有一個人會準他的要求,責問他道:“若以軍務、地方,必須聯為一氣,方能剿賊,如官文、曾國藩等,以統帥而兼封圻,則僧格林沁之在豫省,未聞必以撫臣幫辦。豫省官吏,尤稱疲玩;僧格林沁督軍,所向有功,則又何說?”從而很乾脆地答覆他:“所請斷不準行。”不但不準,而且督催馳援同州、朝邑的語氣也更嚴厲了!
除此以外,督催赴援的話也頗見聲色了,先是議駁:“勝保督兵日久,平時自詡方略,所謂‘通盤籌劃,洞悉賊情’者安在?”繼而詰責:“倘或有失,該大臣自問,當得何罪?並何顏面以對天下!”終於提出警告:“該大臣務即力圖補救,毋再翫忽!謂朝廷寬典之可幸邀也。”軍機章京擬旨,雖然下筆如飛,但片言隻字,皆有分寸,再經過軍機大臣的推敲,上呈御覽。經過這三道手續發出來的諭旨,在意旨的表達上,幾乎不可能發生錯誤。勝保也是深通翰墨的人,看到最後那一段話,不但暗示將要交部議處,而且處分擬呈之後,不可能邀得寬免。所以他心裡雖憤不可遏,卻也不免著急,真的不能“再翫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