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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傷心的是,慈禧太后說過這樣一句話:“恨不得自己來教!”這簡直就是指著師傅的鼻子罵飯桶。當然,聽到這話難過的,不止他一個,至少還有一個翁同龢,不過翁同龢未曾親聞,是聽他轉述,感受又自不同。
“怎麼得了呢?”慈禧太后痛心疾首地,“今年十六了!連《大學》都不能背。明年大婚,接下來就該‘親政’了,可是連個摺子都念不斷句!說是說上書房,見書就怕,左右不過磨工夫!這樣子下去,不是回事!總得想個辦法才好。”
“稽察弘德殿”是醇王的差使,因此,遇到兩宮太后垂詢書房功課,恭王總覺得不便多說,只拿眼看著李鴻藻,示意他答奏。
李鴻藻是為皇帝辯護的時候居多,不過說話得有分寸,既不能痛切陳詞,便只有引咎自責。
“按說,皇帝是六歲開蒙,到現在整整十年了。十六歲中舉的都多得很,皇帝怕連‘進學’都不能夠。”慈禧太后停了一下又說:“你們總說‘腹有詩書氣自華’,看皇帝那樣,幾乎連句整話都不會說。讀了十年的書,四位師傅教著,就學成這樣子嗎?”
“兩宮太后聖明!”李鴻藻答道:“皇上天資過人,卻不宜束縛過甚。臣等內心慚惶,莫可名狀,唯有苦苦諫勸。好在天也涼了,目前書房是‘整功課’,臣等盡力輔導。伏望兩位皇太后,對皇上也別逼得太緊。”
“天天逼,還是不肯用功,不逼可就更不得了。”慈禧太后又說,“別的都還在其次,不能講折,就是看不懂摺子,試問,那一年才能親政?”
照她的意思,似乎垂簾訓政,著實還要幾年。也許這就是慈禧太后的本心,但也是有隙可乘。如果皇帝婚後還不能親政,言官一定會糾參師傅,十年辛苦,倘或落這樣一個結局,那可是太令人不甘心了。
為此,李鴻藻為皇帝授讀“越有聲色”,無奈皇帝不是報以嘻笑,便是鬧意氣,令人無可措手。
因為慈禧太后曾說過,皇帝連“大學之道,在明明德”都背不出來,李鴻藻覺得這話未免過分,皇帝講奏摺有囫圇吞棗的地方,作論時好時壞,往往通篇氣勢,不能貫串,作詩要看詩題,寫景抒情,常有好句,鬚髮揮義理的題目,不免陳腐,甚至不知所云。拿這些歸咎於師傅未曾盡心教導,猶有可說,說是《大學》都背不出來,不免離譜,令人不能甘服。
因此,李鴻藻挑了一天,打算為皇帝溫習《論語》。這是他為皇帝在熱河“避暑山莊”開蒙的一本書。當時皇帝只有六歲,念來琅琅上口,曾邀得先皇喜動顏色,連聲嘉許。倏忽十年,應該愈益精熟,所以先拿這本書作個試驗。
“皇上近來讀《宋史》,總記得趙普在家常唸的那本書吧?”
“不是說他‘半部論語治天下’嗎?”
“是!《論語》。”李鴻藻從容說道:“‘溫故而知新’,臣請皇上默誦一章。”
皇帝一聽這話,便喊:“小李!”
自從張文亮因病告退以後,小李越發得勢,儼然是大總管的派頭,經常伺候皇帝上了書房,便溜到茶房裡去休息,所以此時是一個姓崔的太監,進殿伺候。
“小李呢?”皇帝不高興地問。
“皇上且莫問小李。”李鴻藻對崔太監說:“取《論語》來!”
“是!”崔太監輕聲答應,從書架上把一函《論語》取了來,略略拂拭灰塵,開啟封套,把其中的兩本書放在李鴻藻面前。
隨手一翻,是《為政》篇,李鴻藻便指定背這一篇。皇帝茫然不知,就象提起兒時的遊伴那樣,說是怎麼樣的一個小太監,他可以記得起,若問某人是什麼樣子,皇帝就根本無從置答了。
“子曰……,子曰……,”皇帝期期艾艾地,一個字都想不起,甚至提他一個頭,亦都無用。
這一下,李鴻藻的傷心、失望和自愧,並作一副熱淚,流得滿臉都是。
這是皇帝第二次看見師傅哭,第一次是倭仁為恭王所擠,奏請兩宮太后派他在總理衙門行走,固辭不獲,在授讀時,不知怎麼,忽然悲從中來,老淚縱橫,把皇帝嚇一大跳,不知他為何傷心。但這一次李師傅的哭,皇帝卻是瞭解的,內心愧悔,要想一兩句話來安慰,卻不知如何措詞?同時也恨自己,何以開蒙時就唸過的書,會肯不出來?因而悄悄把那本《論語》移了過來,要看個究竟。
一眼看到“君子不器”那句話,皇帝突有靈感:“師傅!
這句話怎麼講?“
李鴻藻擦一擦眼淚,定睛細看,只見皇帝一隻手掩在書上,把“器”字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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