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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有這樣荒謬的情事,吳永既疑且駭。心裡在想,反正有升允在,不妨靜以觀變。
誰知果如那典史所說,夏良材真個避匿不出,升允一到,看見這般光景,急得跳腳。但亦只能勉力敷衍了行宮中的御膳,竟連王公大臣亦顧不得了。於是只聽得到處是咬牙切齒的詛咒聲。若非怕驚了駕會獲重咎,侍衛與太監都要鬧事了!
第二天一早啟駕,新豐打尖,零口鎮駐蹕,供應依舊草率異常,入夜殿上竟無燈燭。而夏良材總算讓升允找到了!“好啊!夏大老爺!”升允氣得發抖,“從古到今,你這個縣官是獨一份,真正讓我大開眼界!”
“良材該死!不過死不瞑目。”夏良材哭喪著臉說:“實在是連日王公大臣的護衛隨從,一班來、一班去,要這樣,要那樣,不由分說,把預備的東西搶光了。第二天再預備,還是搶光。地方太苦,時間倉促,實在沒法子再預備了。”
“你說的是真話?”
“不敢撒謊。”
“你倒說,是那些王公大臣的護衛隨從,敢搶為兩宮預備的供應?”
“官卑職小,不認識,而況來的人又多。”夏良材答說:“橫豎縣裡總是革職的了,求大人不必再問了吧!”
“哼!”升允冷笑,“你以為丟了官兒就沒事了?沒那麼便宜。”
說完,升允將袖子一甩,連端茶碗送客的禮節都不顧,起身往裡就走。夏良材如逢大赦似地,踉蹌退出,仍舊躲在一個幕友的寓處,只待兩宮一啟鑾,隨即打點行李,靠那兩萬多銀子回湖北吃老米飯去了。
升允那知他是怎樣的打算?想起還該責成他辦差,卻又找不到人了。升允這一氣非同小可!一面連夜繕折,預備第二天一早呈遞,一面派人四下找夏良材,牙齒咬得格格響地在盤算,要怎麼樣收拾得他討饒,才能解恨。
結果找了半夜也沒有找到夏良材,而榮祿卻派人來找升允了。一見面就問:“鎮裡可有好大夫?”
升允抬頭一望,只見榮祿滿面深憂,眼眶中隱隱有淚光,不由得驚問:“是……?”
“小兒高燒不退,偏偏又在這種地方。唉!”
升允知道榮祿只有獨子,名叫綸慶,字少華,生得穎慧異常,只是年少體弱。如今忽發高燒,看來病勢不輕,就怕這零口鎮沒有好醫生。
這樣想著,也替榮祿著急,無暇多問,匆匆說道:“我馬上去找。”
醫生倒有,不是什麼名醫,病急也就無從選擇,急急請了去為綸慶診脈。時已三更,轉眼之間,便得預備啟駕,升允無法久陪,急急趕到宮門伺候。
到得天色微明,兩宮照例召見臣工,第一起便叫升允。料想有一番極嚴厲的訓斥,所以升允惴惴然捏一把汗,進得屋去,連頭都不敢抬,行過禮只俯首跪著,聽候發落。
“這夏良材是那裡人?”非常意外地,竟是皇帝的聲音。
“湖北。”升允簡短地回答。
“你摺子上說:”該縣輒稱連日有冒稱王公僕從,結黨攫食‘,到底是冒充,還是故意指他們冒充?“
有沒有這回事,在疑似之間,但即使真有其事,奏報非說冒充不可。否則不定惹惱了那位王公,奏上一本,著令明白回奏,究竟是那些王公的“僕從結黨攫食”?這個亂子就鬧大了。所以升允毫不遲疑地答說:“確是冒充。”
“冒充就該查辦!我看那縣官是藉口搪塞,這樣子辦差,不成事體,革職亦是應該的。”
“算了,算了!”慈禧太后介面說道:“論起來,當差這樣荒唐,原該嚴辦。不過這一辦,一定會有人誤會,以為朝廷如何如何地苛求!我們孃兒倆也犯不著落這個名聲。我看,加恩改為交部好了。”
這是慈禧太后與皇帝商量好的,有意如此做作,藉以籠絡人心。而在升允,卻是大出意料,這樣便宜了夏良材,也實在於心不甘!不過,表面上亦還不能不代夏良材謝恩。
“慈恩浩蕩,如天之高,真正是夏良材的造化。”升允磕個頭說:“奴才督率無方,亦請交部議處。”
“姓夏的亦不過交部,你當然更無庸議了。”慈禧太后又說:“不過,以後可再不準有這樣荒唐的事了!”
“是,是!奴才亦再不敢大意了。”升允想想氣無由出,遷怒到李紹芬頭上,“這夏良材是藩司李紹芬的同鄉,保他署理臨潼,原說怎麼怎麼能幹,那知道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