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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趙玉山是畿南與山東德州接壤的吳橋縣人。上年秋天,因為老母多病,辭班回吳橋去探望。不久,就有鄰居來勸他入壇練拳。趙玉山閒居無聊,又因為義和拳與洋人及教民勢不兩立,而他家早年吃過教民的虧,勾起舊恨,便無可無不可地答說:“我去看看。”
拳壇是蘆蓆搭蓋的一個大敞篷,北面用五張方桌連線成一張大供桌,繫著紅布桌圍,高燒香燭,供的神像一共五幅,正中是元始天尊,兩旁四幅,不知是何神道?趙玉山只覺得裝束極其熟悉,定睛細看,突然想起,託印的是關平,捧令旗的是楊宗保,還有兩個,一個是殺嫂的武松,一個是拜山的黃天霸,都是自己演過或者同臺常見的人物。
正在好笑,想問出口來,趙玉山突然警覺,含著敵意的視線,從四面八方射了過來。低頭看一看,才知道自己的服飾,與眾不同。包括他的鄰居在內,大都頭扎紅巾,腰繫紅帶,頭巾上寫得有四個字:“協天大帝”。有的只穿一件紅巾肚兜,上面畫一個圓圈,圈中有字,“護心寶鏡”。還有的用濃墨染眉,鼻子兩旁畫兩道直槓,彷彿戲臺上小妖之類的打扮。而自己如平常裝束,長袍馬褂,反成了奇裝異服了。
“老趙,”他的鄰居也發覺情狀有異,趕緊提醒他說,“把你的錶鏈子收起來,犯忌諱。”
趙玉山這才想起,錶鏈上繫著的墜子是一個金鎊,義和拳最忌洋字,洋火叫“取燈兒”、洋布叫“寬細布”、洋燈叫“亮燈”。金鎊是洋錢,何能公然在此出現?急忙摘下表鏈,收入口袋。
“老趙,你見見大師兄,受了法,就改換裝束吧?”
既然來了,身不由主,趙玉山很見機地表示同意。大師兄倒很客氣,殷殷勤勤地問吃了飯沒有?客套過一陣,方始傳法,指授如何提氣,如何吐納,最後是傳授咒語。
“‘鐵眉鐵眼鐵肩胸,一毫口角不通風!’”大師兄說,“練氣以前,先念三遍。練到三年之後,神靈附體,刀槍不入。
那時走遍天下,兄弟,沒有人傷得了你了。“
“老趙,”鄰居在一旁幫腔,“一點不假!我們這裡弟兄,練成功的已經好幾個了。”
“你看孫老五在不在?”
不一會將孫老五找了來,是個極其精壯的小夥子。顯然的,大師兄找了他來,是要練刀槍不入的功夫給人看。趙玉山又好奇,又懷疑,很想毛遂自薦,問一句:“讓我砍他一刀,行不行?”話到口邊,想想不妥,又咽了回去。
“老五,”大師兄說,“考考你的功夫看。”
“喳!”孫老五站個丁字步,左手搭在右手背上,行個禮說:“大師兄慈悲!”
“你練得很好,只不過氣稍微浮一點。記住!唸咒要用丹田之氣。”
於是孫老五面向東南站定,微仰著頭練氣,滿臉漲得通紅。雙臂肌肉鼓動,象有隻小耗子在皮肉中鑽來鑽去似的。
驀地裡,孫老五喝道:“鐵眉鐵眼鐵肩胸,一毫口角不通風!”正是大師兄傳授趙玉山的那兩句咒語。語聲噴薄而出,勁道十足。唸完咒,身子向前一撲,五體投地,隨即一躍而起,再念咒、再俯伏,三誦三拜既罷,腦袋一搖,雙目緊閉,昏了過去。
趙玉山大驚,看旁人毫不在意,才省悟到別有道理。靜靜地等了一會,只見孫老五伸一伸手足,口中長長地噓氣,然後一挺腰站了起來,直著眼,拉個架子練起拳來。趙玉山於此道是個行家,卻看不出他的拳是何路數?不過出拳倒是很快,也很有勁。看樣子平常人挨他一下,還真不易消受。
一套拳練完,便有人大聲問道:“是何方神聖駕到?”
“某乃孫大聖是也!”說著,孫老五弓起一足,縮一縮肩頭,舉起右手搭在眉毛上,左右一望,宛然楊月樓唱《安天會》的身段。
趙玉山幾乎笑出聲來,硬閉住嘴,憋得滿臉通紅。就這一分神之際,但見孫老五已在練功夫了,拿青磚往胸膛一拍,應手而碎。於是喝彩聲四起,而“孫大聖”手舞足蹈,顯得不勝得意欣喜似的。這樣亂蹦亂跳了一會,忽然雙眼一瞪,人又倒在地上。這一回,趙玉山不但不驚,而且可以猜想得到,附體的“孫大聖”回花果山水簾洞去了。
不一會,孫老五欠身而起,神態如常地回到大師兄面前抱拳為禮,表示覆命。大師兄滿面笑容地說:“難得難得!孫大聖是不大下凡的。你的氣候差不多了!好好用功。”
“你看見了吧!”鄰居拉一拉趙玉山的衣服,“只要心誠,也能練成孫老五那樣的功夫。功夫再深一點,就能刀槍不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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