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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看著沉默不語的林謹容,生氣憤怒的龔媽媽,準備破落到底,掃盡所有尊嚴,拼命苦求。就在他即將跪下去的時候,林謹容平靜地開口了:“好。憑自己的努力養活自己和至親的人,應該得到尊重。我會替三哥和母親說,母親這裡不好處理,我和祖父說。”
林世全驚喜萬分,早前一直忍著的眼淚沒有任何預兆地流了滿面,他將袖子使勁抹了一把,認真作揖:“多謝四姑娘,不拘何種活兒,我都不會挑揀。等母親入葬,我就可以開工,早前的這些開銷,請記在賬上,總有一日,我能雙倍奉還。”他會為了妹妹的生存下跪哀求陶氏和林謹容,卻不願意厚著臉皮跟著父兄一口一聲“三嬸孃、四妹妹。”他再清楚不過,隔了好幾代的親,沒有任何感情,沒有任何來往,算是什麼親?喊著底氣不足太拗口,不如喊三太太和四姑娘更踏實更順口。
林謹容淡淡地道:“三哥,我敬你愛惜手足,有志氣,憐惜小妹妹生而喪母,孤苦無依,並不是貪圖你們報恩。這些情分,你將來若是能還,我很高興,因為說明你有出息;若是不能,我也不氣。一切自在人心,所以,一個所謂的稱呼,其實並不能說明什麼。”
林世全沉默許久,終於低低喊了一聲:“四妹妹。”
林謹容微微一笑,認真起身對他行禮,答曰:“三哥。”
這一夜,剛出生的小女孩兒得了個名字:留兒。取其留存於世艱辛不易之意。
第二日陶氏最終聽了林謹容的勸:“已經走到這一步,也不怕多走幾步……識字又能吃苦,念情,有志氣,是個值得拔拉的,將來會是七弟得力的幫手。他家那邊就說娘和留兒很投緣,她沒了娘,有長輩願意照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於三哥,就說要請他幫忙,他家根本不可能不許。”
於是,林世全自此成了這莊子裡的一份子。
事情傳回林家老宅,林家上下一片譁然。有人道是陶氏起心不良想搏賢名;有人挑唆林亦之,道是陶氏這是防著他,不把他當兒子,幫林慎之找幫手對付他;有人挑唆林慎之,說是陶氏收了個乾兒,不要他了;有人去尋林三老爺,道是陶氏不把他放在眼裡,這麼大的事情都不和他這個做丈夫的商量一下,她的妝奩要被不相干的外人給哄走了,林三老爺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刻殺到莊子裡去振振夫綱,被林謹音苦苦勸住。
事情透過林慎之落到林老太爺耳中,林老太爺思量許久,只道了一句:“行善積德是好事。多個人多口飯,我林家的人怎能看著族人犯錯而不聞不問,從而落下罵名?小老七你要記住,日後若是有了出息,就該盡力幫助族人才是,聲望不是一天一日累積起來的,行善積德之家才有善報。”
於是這事兒不了了之。沒有人再敢說陶氏不對。
過年,陶氏在臘月二十才帶著林謹容回的老宅,不過呆到初五,就又領著林謹容回了莊子裡繼續養病。林慎之照舊的哭得鼻子連著口,陶氏照舊的狠心不回頭——雖然在家裡的時候,她恨不得每天每夜都守著林慎之不放手,但看到長女更加沉穩的作派,林慎之越寫越好的字和背得越來越多的書,她越發下定決心,早日斷了病根,早日殺回來
林謹容只顧著和林謹音說悄悄話,逗著林慎之玩耍,並沒有和來拜年的林玉珍等人會面,自然也不知道,陸緘和陸雲都雙雙學會了吹壎。
春雷乍響,帶著清新氣息的春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彷彿是在一夜之間,田野裡的草和樹木就紛紛甦醒過來,把田間地頭,庭院花園都染上了一層柔和油嫩的綠色。緊接著,粉白的櫻桃花,白的梨花,紅的杏花,嬌豔的桃花紛紛在枝頭招展著自己的嫵媚清新,正是春光無限。
午後,天氣晴好,微風習習,田地裡忙碌的農人們也懶得回家,就在田埂上坐了,就著葫蘆裡的水,吃著家人送來的飯食,開開心心地說著農事,議論著別人家的長短,當然說得最多的還是母親死了以後,突然跑到陶氏莊子裡來幫忙的林世全和他那個“剋死生母”的妹子留兒,以及林昌爺家的事情。
有感嘆林昌爺狠心,林大少等人黑心,林世全和小姑娘可憐的,也有讚歎陶氏和林謹容好心的。也有人羨慕林世全靠上了林家這顆大樹的,還有人操心林世全這個少爺能不能忍下給人做管事的苦頭。
但不管別人用何種目光來看待,青衣布鞋的林世全仍然盡職盡責地守在田梗旁的樹蔭下,熱情的和從身旁經過的佃戶打招呼道辛苦,目光銳利地檢查著地裡的農活兒是否做得精細。
偶爾他舉目遠眺,看到掩映在青松翠柏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