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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竭力不想去回那場景,那場景卻總是固執地浮現在她的眼前。
在等候陸緘的那幾天是她印象中兩世加起來最為寒冷的幾天。每天總有等船的災民不顧守江神廟廟祝的阻止,把江神廟中能夠生火禦寒的東西拆個乾淨。把江神像身上穿著的衣服和帳幔撕下來墊著蓋著,把木門、窗戶、供桌統統拆下,就在大殿裡燃起火堆。在火堆上煮湯熬藥烤餅,四處充斥著怪異的味道和孩子的哭聲,老人們高一聲低一聲的哼哼聲,以及男人們的怒罵聲,女人們低低的抱怨聲。
她和荔枝算是幸運的,不用和那些人擠。不外出的時候,她們就躲在江神廟那間隱蔽的雜物間裡,廟祝和他的養女把門一鎖,堆上幾堆乾草,外面的世界就完全和她們兩個隔絕開來。雖然沒有取暖的火盆,小床上的被褥也很單薄,但是主僕二人緊緊靠在一起,卻也並不冷,也不用擔心誰會來侵擾她們,飯食雖然不好,卻能吃飽,她真的很滿足了。
只是她總是很擔心,看到無數人拖家帶口來了又去,總也看不見一張熟悉的面孔,也就無從打聽家裡人和陸緘的情形。直到那一天早上,她們的眼睛都看酸了,才終於看到一張熟面孔,那是一個叫陸績的陸家旁支子弟。
陸績雖是旁支子弟,家中貧寒,之前卻也經常去陸家走動的,直到陸綸身死,陸家很長一段時間都關門不納客,這才不見他去了。她和陸績雖沒甚交集,只是見過幾次面,可在這樣風雨飄搖,人人自危的時刻,見了熟面孔兼族親心裡總是比平時更歡喜幾分,更親切幾分的。
她驚喜地讓荔枝把陸績請過來相問。
陸績看到她們主僕的時候,明顯吃了一驚:“二嫂怎會在這裡?”
她滿懷希望地同他打聽家裡人和陸緘的訊息,陸績很乾脆地告訴她,只知道林家也遭了災,但是沒見著林家人。說到陸緘的時候卻瞄著她遲遲不語,許久才嘆息道:“二嫂,情況危急得很,匪兵馬上就要殺過來了,你還是不要等了吧,不如先跟我走,慢慢又和二哥匯合。我雖然不才,也沒甚本事,好歹也能顧得你們兩個弱女子的周全。”
她向來比較笨,聽不懂話裡的含義,只是搖頭:“不行,我答應過要等你二哥的。他要是找不到我,怎麼辦?”
“二嫂啊……”陸績長嘆了一聲,搖搖頭,欲言又止,滿臉的同情。
她下意識地覺得害怕,心裡揪緊起來,顫抖著聲音道:“怎麼啦?”
陸績嘆道:“沒事兒,沒事兒,你們先同我走就是了,躲過這場災難,我再幫你找二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匪兵來了可嚇人。”
他越是不說,她越是害怕,以為陸緘是遭了不測,苦苦哀求他一定要說。
“我實是不忍心和你說……可是二哥的做法真不地道,我親眼瞧見,他帶著三伯父和三伯母坐著驢車往另一條路去了,這會兒怕是已經過江了。”
這個訊息,猶如晴天霹靂。震得她的腦子裡頃刻間一片空白,她不信,明明他把身上大半的錢和值錢的玉佩都給了她,又重金託付廟祝照顧她,還請廟祝幫忙找船家的,他怎可能就這樣扔了她走了?難道那錢和玉佩是留給她生活的?那條船也是幌子?他其實是要她相信他一定會回來?
之後她只看到陸績的嘴唇不停地動,好像是在安慰她,又好像是在勸她和荔枝趕緊跟他走。荔枝拉著她使勁搖晃,大聲喊她的名字,她勉強聚攏精神,抱著最後一分希望問陸績:“除了你看見,還有誰?”
陸績苦笑:“二嫂,我早前不敢和你說就是怕你不信。看吧,果然不信了吧。可我憑什麼騙你啊?我問你,我二哥是不是穿件天青色銀鼠出鋒的袍子,腳上是烏皮靴,頭上戴個青色結帶巾?”又隨手抓過他身邊的同伴:“我問你,前日我們是不是看到陸二哥陪著兩個老人坐著驢車往南邊那條路去了?”
他那同伴她雖不認識,但那人的表情卻是萬分地肯定:“沒錯兒,我們親眼看到的。還喊他來著,他假裝沒聽見。”
荔枝顫抖著聲音道:“會不會看錯了啊?”
“看錯了?”陸績冷笑:“我們是親戚,不是仇人,我騙你們做什麼?願不願意跟著我們走,是你們的自由。我是看在都是族人,你們又是兩個弱女子的份上才肯管這閒事兒,不然我是吃多了吧?”
他的同伴忙上前打圓場:“何必生氣呢?嫂夫人不妨好好想想吧,匪兵真的馬上就要來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你們兩個單身女子,夫人又年輕貌美,若是沒有人護著,怕是不好周全,這裡已經沒有船了,我們有馬,可以到前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