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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謹容便低聲同吳氏解釋道:“我二伯母可能還會更遲些的。”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但林家最受寵的卻恰恰不是最小的林三爺,而是嘴巴又甜又巧的林二爺,林二太太羅氏又是林老太太的外甥女,慣會踩低捧高,曲意奉承,全不似陶氏這樣硬氣死犟,怎麼不受寵?
不管怎麼說,有個墊底的,陶氏就不會受這氣,不然她這個孃家人也面上無光,吳氏這才略略鬆了一口氣。
老太太房裡的大丫頭青梨早笑吟吟地迎了過來,邊給眾人行禮,邊道:“老太太正念著舅太太呢,可巧的就到了。”
吳氏一笑,正要答話,就聽屋裡猛然爆發出一陣笑聲,幾乎要把房頂給掀翻了似的,好不歡樂。陶氏便問青梨:“都到齊了麼?什麼事兒這麼高興?許久沒見老太太這麼歡喜了。”
青梨笑道:“大太太在外頭迎客,二太太還有事耽擱著,都還沒到呢。這會兒是姑太太在說南邊的趣事兒給老太太聽,族裡和親戚好友家的幾位太太、姑娘們在湊趣兒。”
越走得近,屋子裡的說話聲也越來越清晰,有條女聲拿腔拿調地道:“你們是沒見過,這南邊的水上雜技是最好瞧的,人家可以拿著大彩旗出沒在水波之中,騰挪百動,旗尾卻絲毫不溼,上百號人那麼一齊跳起來,真是蔚為壯觀……”
聽到這聲音,林謹容的眼皮不由輕輕一跳,這正是林家姑太太,陸家的長房長媳,陸緘的養母,她前世的親姑母兼婆婆林玉珍的聲音。還是一貫的目中無人,不就是跟著陸建新在南方做了幾年的知州夫人麼?就把平洲的這些女人們一個個都看做了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林家是在走下坡路,但族裡和各家親戚好友中並不是沒有比陸建新的官做得大的,林玉珍這是自己給人提供笑料呢。
林謹容正想著,就聽得一個少女帶著些吳地方音嬌聲軟語地打岔:“母親……您快別說這個了,各位伯母嬸孃們怕是聽厭了呢。”
屋子裡頓時一陣七零八落的奉承:“不會,不會,難得出門,正聽著好玩兒呢。”
林老太太笑道:“這小妮子,快別編排你母親了,看她都不好意思說了。不怕各位至親笑話,老婆子我七八年不曾見到她,她說什麼我都愛聽。”她疼愛女兒,又怕客人笑話,特來打這圓場,一席話說下來,正是合情合理。
眾人便都道:“七八年不曾見了呢,母女相見,自是有說不完的話兒。”算是把此事揭過。
少女一陣嬌笑:“外祖母,不帶您這麼疼母親的,也疼疼您的外孫女兒唄。我們也是七八年不曾見著了呢。”
走到簾下的林謹容聞聲不由微微一笑,這少女,正是林玉珍唯一的親生女兒,陸家的三姑娘陸雲,這姑娘吧,雖然嬌氣,但一直都還算溫和機靈,前世的時候說不上對林謹容有多好,但也說不上壞,有時還會為她解圍,所以林謹容倒是不討厭她。
小丫鬟打起簾子,陶氏與吳氏入內,林謹容緊隨其後,與剛才驟然見到陸緘之時的不安緊張憤怒不同,她此時的步子邁得極穩,笑容恬淡,目光沉靜地掃向這間林家陳設最為華麗的屋子及屋裡四散坐著的眾人身上。
正中一張四面榻,前置一個紫檀小踏床,後立一架紫檀山水大插屏,左邊山石臺上一個古銅彝,閒閒開了幾枝色深如赤金的菊中奇品棣棠菊。四周散放一圈如意紋六面開光圓墩,間或放著幾張擺了茶水果子糕點的鶴膝棹。
眾女眷分別坐在墩上,或品茶,或吃果子,林家老太太高踞榻上,斜斜靠在一個紫檀憑几上,身上的暗紅銷金福祿壽喜紋大袖衫子襯得她紅光滿面,精神抖擻。
穿著粉黃織錦窄袖襦裙,同樣還梳著丫髻的陸三姑娘歪坐在紫檀小踏床上,一雙粉拳不緊不慢地在林老太太腿上捶著,仰著頭嬌憨地看著林老太太撒嬌。
而林家最風光最得寵的姑太太林玉珍則頂著一頂精巧的珠冠,陪坐在林老太太身邊,一雙素手端了前朝的越州瓷茶杯輕啜,腕間一對成色極佳的翡翠鐲子映照著胸前的金泥芙蓉卷草紋領抹,果是富貴輝煌。
林謹容剛收回目光,就見林玉珍往這邊一瞥,慢吞吞地放了手裡的茶杯,抬了抬身,與陶氏打招呼:“三嫂。”
姑嫂早些年前就不對付,陶氏一直就很不喜林玉珍這驕矜傲慢之氣——你風光你自風光,幹我什麼事,我又不求你,在我面前傲什麼?雖則是多年不見,她也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姑太太遠道而來,辛苦。”隨即就只管和林老太太行禮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