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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撫著棺木,她碰觸不到妍妍,但是她相信,她的意念必會傳遞給那道未遠芳魂。
她們本就來自同一處,如今,只是以另一種別人所無法理解的方式交會,再度合而為一罷了,其實她一直都沒有失去她,對不對?
也因此,妍妍嚥氣的那一刻,帶著絕豔的美麗,無悲、無憾,因為她清楚,她從來就沒有離開過,而是以另一種方式,與她一道陪伴摯愛……
這一刻,她恍然明白。
兩道清淚墜入風中,無聲跌落棺木的玻璃片上,常語歡悽悽楚楚地笑了,伸出手環抱著自己,彷彿也正環抱住妍妍。
今天的出殯日,沒人告訴耿靖懷,因為怕他會承受不住情緒崩潰。
避開這樣的場面,也許是好的吧!畢竟,這一幕太殘忍了。
然而他是拿生命、全心的熱愛著妍妍,他們卻連最後一面都不讓他見,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殘酷?她預料得到,日後他必會恨死所有知情不報的人。
到底怎麼做對他才算仁慈?他們早就無法分辨了。
棺木抬入土坑中,等待著塵土逐漸將她的美麗淹沒,從此絕了音容。
她別開臉,拂開迎風狂舞、如同她思緒一般糾結紛亂的發,殘淚未乾的眼眸,迎上另一道清寂滄桑的身影……
她無法移動,眸光隨他流轉。他來了!他終究還是來了!該面對的怎麼也避不掉啊!
他一步步走來,直到停在土堆前。手捧著一大束的白玫瑰,好像是剛摘下來的,隱約看得見未除去的花刺。
“從沒機會送你花,你在心底一定常怨我不解風情吧?一段最浪漫的愛情,怎麼可以沒有花朵的點綴呢?”耿靖懷低低說著,恍如自言。
“這是第一束,吾愛。”他扯下一把玫瑰花朵,撒落一陣花瓣雨,純白的花瓣中,隱約染著悽絕的紅,一如泣血的心……
常語歡倒抽了口氣,留意到他掌心扎滿了玫瑰花刺!
他渾然不覺疼,徑自撒下滿掌的玫瑰花瓣,飄落晶瑩的棺木上。
“靖懷,你不該來的。”杜承霖長嘆一聲。
“我來見我的妻子,陪她最後一程,為何不該?”他低低惚惚地道,目光不曾移開棺木。
從頭至尾他不曾流下一滴淚,臉上有著極致的溫柔。“妍,你相信嗎?我現在居然有股很瘋狂的念頭,如果我跳下去陪你一起長埋黃土,我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分離了?”
常語歡聞言一陣心驚,父女倆對看了一眼,同時繃緊了心絃,擔心他真的做出傻事。
他忽然低低輕笑,笑聲空空洞洞。“你們不用緊張,如果我會想不開,當妍妍在我懷中斷氣的那一刻,我就會這麼做了。我答應過妍妍,會有勇氣承擔一切代價活著,雖然我不明白活著有什麼意義……”
彎下身,他拾起一把黃土,幽幽撒下。“這程由我送你。”
他會很有耐心的等,等到生命盡頭的那天,與她重聚。妍,你一定要等我,來生,我們還要在一起。
看著黃土一一推落吞噬了她的美麗,耿靖懷神情近乎麻木,宛如雕像般靜立一旁。
那泥土……是冰涼的,一層又一層的壓在她身上,她會不會痛?她會不會冷?如果真的淹沒了她,那……不是很暗嗎?每夜總要他陪的妍妍最怕孤單了呀!現在她一個人睡在那麼冰冷的泥地中,一定很害怕,誰來陪她?誰來安慰她?
“不——別埋!別埋了她!她會怕啊!”他突然發了狂般的推開所有人,拚命地撥開土堆。“妍,你別怕,別怕!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常語歡驚呼了聲,率先衝上前阻止。“耿靖懷,你別這樣……”
指甲斷裂的十指流出了殷紅血跡,他全然感受不到雙手傷痕累累的疼,滿心只容得下在此長眠的杜心妍。
“滾開!你沒資格管我!”
啪!
揪扯間,常語歡一揚手,狠狠揮下一巴掌。
他怔住了,正欲奔上前的杜承霖及眾人也都呆在原地。
“對,我不配管你,因為我什麼都不是。那妍妍總有資格吧?我是她妹妹,這一掌,我代她打醒你這個惹她傷心的混蛋!”
她豁出去了,就算他下一刻會衝上前來撕了她,她也不在乎,這場感情債,她陪他糾纏到底!
然而,他並沒有這麼做,只是失了魂般茫然不語。
妍,這就是你想說的嗎?緣已盡,情已杳,要我看破?
呵!這就是他們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