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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淘氣的。小時候也是夠個人纏的。我們家也算是個讀書人家,祖父也愛藏書。過去大家庭人很多,姊妹弟兄都在一起學習,都怕看正經書。弟兄們也有愛詩的,也有愛詞的,像這些《西廂記》《琵琶記》《元曲選》等書籍都有。他們是揹著我們看,我們也揹著他們看。後來大人知道了,又打又罵,又撕又燒,隨後也就不讀了。咱們女孩兒家不認識字反倒更好。男人們讀書如果不明白事理,還不如不讀書的好,更何況你我呢。作詩、寫字這些事,本來就不是你我應該做的事,當然也不是男人分內的事。男人們讀書明理,扶助皇帝,治理百姓,這樣才好。只是現在沒有聽說有這樣的人,大部分人讀了書倒變得更壞了。這就算書害了他,可惜的是他也把書糟踏了,所以還不如務農、做買賣,那樣起碼沒有什麼大害處。你我這樣的女孩子,只應該做些針線、紡織的事情才對,偏偏又認識字。認識了字,如果只讀那些正派的也就算了,最怕的是讀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書,改變了品行,那可就無藥可救了。”這一席話,說得黛玉只能低著頭裝作喝茶,心裡暗暗服氣,嘴裡只能不停地答應一個字——“對”。
在大家行酒令的時候,寶釵聽出黛玉提到了《西廂記》,感到很驚訝。過去有句話,叫“女不讀《西廂》”,這本書在過去大致上就算是黃書、禁書了。不過,寶釵並沒有向賈母她們舉報黛玉,而是偷偷地找來黛玉進行了語重心長、推心置腹地教育,為了使黛玉能夠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寶釵把自己也讀過雜書的“醜事”都坦白了。我常常想,寶釵應該也是喜歡文學的,不然她不可能寫出那麼好的詩來。不過,在當時的社會,女子讀書確實沒有用。女子讀多了書,有了自己的理想,有了自己的愛情追求,只能使自己變得更痛苦。寶釵的選擇,應該也有幾分無奈吧。古代讀書是為了什麼?主要是為了科舉,再就是為了以後當官。寶釵對讀書的認識也是這樣的,這種認識不高雅,但沒有多大錯誤吧。現在讀書為了什麼?大部分人讀書是為了休閒娛樂。中小學生無論讀什麼書都是為了參加高考,也就是把讀書看作是進入大學的“敲門磚”,至於其它目的,好像沒多想。
寶釵和黛玉正說著話,忽然見素雲進來說:“我們奶奶請二位姑娘商量重要的事。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史姑娘、寶二爺都在那裡等著呢。”寶釵奇怪地問:“又是什麼事?”黛玉說:“咱們到了那裡就知道了。”她們兩個人就來到了稻香村,果然見到大家都在那裡。
李紈見了她們兩人,笑著說:“詩社剛建立起來,就有人要打退堂鼓了,四丫頭要請一年的假呢。”黛玉笑著說:“都是老太太昨天一句話,又讓她畫什麼園子圖兒,她當然樂意請一年假了。”探春笑著說:“也別怪老太太,都是劉姥姥一句話。”黛玉又笑著說:“可是呢,都是她一句話。她是誰的姥姥,乾脆叫她‘母蝗蟲’好了。”“蝗蟲”就是螞蚱,特別能吃。這是諷刺劉姥姥貪吃吧。大家一聽,都笑起來。寶釵笑著分析:“世上的話,到了鳳丫頭嘴裡也就說到頂點了。也多虧鳳丫頭不識字,所以她的話不過是比較通俗的玩笑罷了。顰兒這張刁鑽古怪的嘴,那可就了不得了,她用“春秋筆法”,把那些俗言粗語,略加修飾,巧妙簡練地說出來,一句是一句。這‘母蝗蟲’三個字,把昨天的情景全都表現出來了。”“春秋筆法”,就是指用曲折含蓄的說法,委婉地表達批評、諷刺或表揚。大夥兒都說:“你這一註解,也就不比她們兩個人差了。”
李紈趕快強調開會的的主題:“我請大家商量商量,給她多長時間的假。我給了她一個月,她嫌少。你們怎麼看?”黛玉說:“論理一年的假也不多。這園子蓋才蓋了一年,現在要畫當然得二年工夫呢。又要研墨,又要蘸筆,又要鋪紙,又要弄顏色,又要……”蓋用了一年,畫怎麼能用兩年呢?這是一個善意、小小的諷刺把?她剛說到這裡,大夥兒都知道她是要取笑惜春,就都笑著問:“還要怎麼樣?”黛玉自己也憋不住了,先笑著說:“又要照著這樣兒慢慢地畫,可不得二年的工夫!”黛玉邊說邊比劃忙忙活活的樣子,大夥都拍著手笑起來。寶釵又評價說:“‘又要照著這樣兒慢慢地畫’,這句話最妙。昨天那些笑話兒雖然可笑,回想起來卻沒有滋味。你們仔細想想顰兒這幾句話,雖然平淡的,回想卻有滋味。我都笑得動不了了。”這寶釵老是在誇獎黛玉,是因為想著安慰一下她呢,還是想著討好她?不過,她對笑話的看法確實很獨到。昨天劉姥姥那一套,可笑但沒回味,是搞笑不是幽默。真正的幽默,應該是越琢磨越想笑,笑了以後還想琢磨,每次琢磨起來都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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