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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天空都晴朗了許多。在過去的很多年裡,徐良佐一直生活在哥哥的陰影之下——的確,哥哥體型太大,走到哪兒哪兒就有陰影。
而且,還有許多小混混會叫他“徐傻子他弟”。
徐良佐沒法睜眼瞎說“我哥不傻”,也打不過那麼多許多人,只能憋在心裡。
如今他才知道有一個強壯的哥哥,滋味竟然是那麼好!
雖然開竅了的哥哥還是很有些不靠譜的感覺。
“嗯哼!”陸夫子站在鄉塾門口,看著那對都有些顯胖的兄弟,從口鼻中發出一聲高傲的招呼。
“學生問夫子好。”兄弟二人躬身行禮。
“免了,徐良佐,快些進去背書。”陸夫子眉頭一皺,雙手背在身後。
徐元佐先抬起頭,未語先笑,道:“夫子可是有什麼話要與學生說?”
第八章 難度與價值
陸夫子只是盯著徐元佐看,一時間卻想不到該如何開口。
徐元佐微微一笑,已經知道了陸夫子的心思,這分明是想讓自己主動開口。
“夫子可是想問優免的事?”徐元佐問道。
陸夫子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又怕徐元佐沒能看出來,方才道:“你可有什麼主意?”
徐元佐笑道:“敢問夫子,鄉里還有親戚麼?”
陸夫子從父親一輩就到了朱裡,那時候家裡還有田產,佃給鄉人耕種。後來陸夫子自己過了小考,成了秀才,卻沒能抑制住家道衰落,那些田產都賣給了族人親戚,除了冬至祭祖,自己也不太回去了。
“親戚倒是還有,只是疏於往來。”陸夫子道。
徐元佐笑了:“不往來並不代表親戚情誼就不在了。這樣,夫子且容我準備些許文字,待夫子空閒了,咱們回趟老家,花個半日功夫將事情辦了。”
陸夫子還有些猶疑:“我家連田產都沒了……”
“陸夫子只需帶我走一回鄉里便是。”徐元佐笑道。他的打算十分簡單,利用大明律上的法律漏洞,將陸夫子的免稅免役的額度賣給鄉中宗親。
不過這些不用為外人道破,否則陸夫子自己也能做了。
大明開國以來,糧稅其實一直不高,真正嚇人的是徭役。
徭役又分了裡甲正役和雜泛差役。
裡甲正役是以丁糧戶等為依據,十年一週,輪流充當,不能脫免逃逸。
徭役嚇人的部分重點是在雜泛差役。
雜泛差役之中,有一部分是均徭,與裡甲正役相類。另一部分則是“雜泛”,遇事則派,無事則休。然而從正德以來,朝廷大事不斷,地方上小事頻繁,百姓的雜泛自然不可勝數,壓力山大。
至於那些投獻、詭寄之人,真要逃糧稅的不多,主要還是逃的這“雜泛差役”。在萬曆後期,因為逃逸之民甚眾,雜泛全都落在了未逃的百姓身上,由此惡性迴圈,逼得百姓不得不逃。
如今雖然還沒有那樣巨大的壓力,不過花上一兩銀子能保一年平安,這無疑是極划算的買賣。
隆慶二年的九月底,徐元佐第一次走出了朱裡小鎮,沿途看到了成片的桑園和農田。他卻沒有絲毫興奮,只是在腹中反覆修改演講稿,希望能夠打動村民,讓自己的第一筆業務完美收宮。
到了陸夫子老家,徐元佐才發現自己真的想多了。
陸夫子找到了陸氏族長,敘了譜誼,直說了想轉賣免稅免役名額的事。那個看似渾渾噩噩老得發蔫的族長,眼中頓時精光閃爍,根本沒有想過召集族人,直接就將這買賣包攬下來。
陸夫子略略吃驚,心中暗道:這麼方便的買賣,我早些年怎麼就沒想到?
徐元佐卻是心中發憷,這麼簡單的交易,體現不出我的價值啊!
人類是很現實的,專門為沒有價值的東西取了個名字:垃圾。
這個東西並非專指物,同時也包括了人。
“老先生,我已經準備好了文字,只要找來鄉老當箇中見便成了。”徐元佐適時立出,捧了一疊文契。
這種買賣行為說穿了是挖朱皇帝的牆角,當然不可能有合法的格式契約。其實之所以前人不從秀才手裡買優免,正是因為擔心秀才地位不高,不能成為這種非法行為的保護傘。
徐元佐則是鑽了大明法律和風俗的漏洞:過繼。
大明是個重法統不重血統的社會,過繼的兒子就跟親身兒子一樣。當年世宗嘉靖皇帝鬧大禮儀,說穿了就是爭個說法:自己到底是誰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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