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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熱拉!”
“羅伯特!你的聲音聽起來那麼快活!有什麼好訊息嗎?”
“對,昂熱拉!我去你那兒!”
“什麼時候?”
“儘可能快。現在已經太晚,沒辦法可想了——快半夜了。但後天中午我就到你身邊了。”
後天中午——那是星期六,六月三日。我離開了十三天。十三天!它們讓我感到像是十三年,像整整一生。而現在,現在……
“我的天,羅伯特,可我們這裡在罷工!到處罷工!你不能飛!你也不能坐火車!”
“噢,不要緊,我能。”我說,“德國和義大利沒罷工,火車還開。你只需開車去意法邊境,去文提米格利亞。我趕到那裡,你得在那兒接我。那兒離戛納有多遠?”
“不足兩小時,羅伯特!你明天何時到達文提米格利亞?”
“不是明天。後天!十二點五十五分。不過當心!這是義大利的夏令時!”
“我會在站臺上等!我會大聲喊,讓所有的人嚇死!我後天一大早就出發,保證準時到達文提米格利亞!”
次日上午,我又一次去了環球保險公司找古斯塔夫,聽取指示,讓人家將新的錢換成旅行支票。我妻子既沒給我也沒給他而且也沒給其他什麼人打過電話,我對她一無所知。我跟我的朋友、律師保爾·馮塔納透過電話,寄過去一份委託書,委託他的一位僱員在我不在時定期去取寄到“洲際酒店”的所有郵件。有可能是律師來信,也可能是法院來函。那我們就不能錯過期限,不然就會在我缺席時作出判決。當我跟他講話時,馮塔納在電話上寡言少語。“我將拆開所有的官方信函。請給我你在戛納的地址。”
“‘莊嚴’酒店,十字架路。”
“祝你好運。”馮塔納說。然後他掛上了。
我也通知了“洲際酒店”,會有人來取我的郵件。房間我保留。下午,我乘城市間快車前往斯圖加特。在那裡我轉乘前往文提米格利亞的直達車。環球保險公司在臥鋪車廂裡訂了個單人包廂,我一點也不驚奇,這個包廂的號碼是十三。我很快就睡著了,直到我們快駛近米蘭時才醒過來。我的耳朵發脹,有點痛。我們畢竟是夜裡駛過戈特哈爾德山口的,我感覺到海拔高度的差別。我哈欠連天,那種耳聾的感覺終於隨著一聲響消失了。
義大利豔陽高照,百花盛開,在這個可愛的南方世界,我每進入一公里就越幸福。在熱那亞我們等了很長時間。臥鋪車廂是這趟火車的最後一節,停在一個隧道里,隧道的黑牆上往下淌著水。後來火車終於動起來了。臥鋪車廂的乘務員清理我的床。當我們緩緩地駛出熱那亞時,我坐在窗前,喝一杯濃濃的速溶咖啡。只見到很大的船停在灰灰的船塢裡。這裡的碼頭跟鐵軌捱得很近。俄頃我就看到海了。從那裡開始我一路上幾乎都在看它,直到邊境。火車沿著義大利的海岸線行駛。我看海上的船隻,大海在陽光下波光粼粼。我看到沙灘上人很多,我又看到了棕櫚樹、桉樹、橙子樹和五彩繽紛的花卉。這列火車在每一個小站都停,許多人上上下下,但臥鋪車廂裡客人很少。我又感覺到,我這一生中從沒體驗過我對昂熱拉產生的這種感情。我們倆都不知道未來會帶來什麼。我不知道,卡琳會作何反應,我的痛會如何發展,我的案子會有何結果。我只知道,我正去見昂熱拉的途中,這沿著波光粼粼的大海行駛的旅程對我就像是一場快樂的夢。我非常渴望能再聽到昂熱拉的笑,因為我愛她的笑。我想,為了補償人類生活的所有憂愁、艱難和痛苦,上帝給了人類三樣東西:笑、睡覺和希望。當這裡的山脊和岩石越來越突兀地從海里鑽出時,我們仍然在不停地穿越隧道。我看到隧道入口處掛有牌子,所有的隧道都有名字。一會兒之後,我放棄了數數。隧道多得令人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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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尼斯的機場上我們曾經跑向對方——越跑越快,上氣不接下氣。在文提米格利亞,在這座巨大的、形象可憎的火車站上,不一樣,完全不一樣。我從臥鋪車廂裡下來,乘務員把我的箱子送給我,我把它放在站臺上。火車裡沒有那麼多遊客了,他們迅速消失了。乘務員喊叫一個行李員,因此我站在那兒等。火車旁的站臺像有鬼似的一下子空了。太陽火辣辣地燃燒。我看到瘦削、失落的昂熱拉站在很遠的地方,在火車頭附近。開始我只看到她的紅得發亮的頭髮,後來我認出了她。昂熱拉身著藍上衣和白褲子。她也看到了我。但是她停住不走,我也停住不走。
事後我們談起過這一瞬間,問對方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