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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他死了。雨滴落進他睜開的眼睛裡。直到現在我才注意到,一位警官在用勁拉我的大衣袖管。
“什麼……事?”
“您快去您的車子吧,先生!您去吧!快去!”
他在我前頭跑走了。我跟在後面,拖著條疼得厲害的腿一瘸一拐,拐回梅塞德斯車。
我擠到車前。一位醫生跪在昂熱拉座位旁敞開的門邊。我推推他。
“她怎麼……”
他抬起頭,然後站起身走到一邊。
現在我跪在那骯髒、潮溼的路面上,我的臉緊貼著昂熱拉的臉。
“昂熱拉……昂熱拉……結束了……那傢伙死了……又一次順利地……”我頓住了,“你受傷了嗎?你別動,昂熱拉,你別動。你就這樣躺著。”她倒在座位和方向盤之間,在操縱桿底下,眼睛睜著,臉非常嚴肅,雖然嘴唇上有非常奇怪的微笑。一隻手還抓著方向盤。“我看不到血……可是你受傷了,是不是……震驚……你不能講話……昂熱拉……昂熱拉……”
有人在撫摸我的肩。我抬起頭來,再也控制不住了。
“請您站起來,讓醫生們過來。”加斯東·迪爾曼說。
“她受傷了,是不是?她坐在左邊的呀。所有的子彈都從左窗射進來……但是她傷得不重,您說啊,不重,是吧?”雨下得還很大。“我看不到有血……”
“沒有血?”被我推到了一邊的醫生說,解開昂熱拉的大衣。她的淺色羊毛衫被血浸透了。
“昂熱拉,這沒什麼……這是……皮肉傷……”
“您停下吧。”那位醫生對我說,“天哪,難道您看不出來,這個女人已死了?”
10
星期三,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八日,晚上。
今天我們埋葬了昂熱拉。我坐在她的寫字檯旁,天還在下著雨。自從我回家後,我就在寫。我們將昂熱拉埋在了大羊圈公墓上。這是一座很大的公墓。大羊圈公墓也位於格拉瑟街上,這裡的街道已經開始往上升了。公墓地處城市上方。這裡柏樹很多,只有少量棕櫚樹。它的入口處坐落著低矮的灰灰的小屋,其中有一間裡面開著家古董店。墓碑看起來跟德國的不一樣。墳墓大多數要大得多,石座常常高出地面差不多一米。石座上有十字架和石頭的雙十字。大墓碑上有很多花兒。今天,在連下數天雨之後,花兒看上去滿目淒涼。這裡有許多墳墓也建成了小廟和小教堂的形狀,整個公墓給人可憎的印象。我們在德國熟悉的低矮的大理石的扁平的墓,這裡當然也有。只不過是一排排的,不是互相平行。在相當程度上像座迷宮。
他們派給了昂熱拉一塊墳地,它位於公墓高高一側的最上面。從這個位置能看到所有的墳墓,能眺望整座城市,能看到海洋。大海今天是灰濛濛的,像天空一樣,非常的孤寂。這裡跟近旁的昂熱拉平臺上一樣能看得很遠。我聽到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平臺上,但是從康託港到拿破崙海灣我沒有看到一隻船。為了不必望墳墓,牧師講話時我老望大海。可後來我又不停地望著墳墓。掘墓人還在用繩子拽著昂熱拉的棺材。我從前不認識這位牧師。他負責昂熱拉生活的加利福尼亞區。他昨天來找到我,主動要求透過一家殯儀館代我辦理一切手續。這是一位非常和氣的牧師,我感激他,因為我連一步路都無法走,無論是昨天還是今天上午。昨天他們一直將我留在布洛賽醫院裡,今天上午他們給我打了幾針,然後我才能走、能站、能講、能念、能寫。我也能夠思考了,真不幸。這位牧師打聽了一些有關昂熱拉的情況,因為他不熟悉她,他該怎麼寫悼詞呢?因此我對他講了一點,全是不重要的事,重要的事我沒能講。如果我想講的話,我真的會泣不成聲。我告訴牧師,昂熱拉心地善良,正直勇敢,我愛她勝過愛一切。牧師後來在墓旁講了所有這一切和另外一些東西。認識昂熱拉和我的人們都來了。我們站在雨中。我站在最前面,站在敞開的墓坑旁,站在一大堆花束前。我發現矮個子督察拉克洛斯、探長魯瑟爾和加斯東·迪爾曼站在我周圍,還有清潔女工阿爾奉欣·佩蒂,她老是為我們的幸福祈禱,凱馬爾夫婦,澤爾熱,“莊嚴”酒店的那位泊車師傅,那位年輕的畫家,他夏天在十字架路上展銷他的畫作(我不知道他從哪兒得知了昂熱拉的死訊),“費利克斯”的老闆,尼古拉,“黃金時代”的老闆,雅克,康託港俱樂部的調酒師領班,帕斯卡勒和克勞德·特拉博,昂熱拉專門畫過像的小格奧吉婭,以及她的父親,來自好萊塢的大電影製片商,“莊嚴”酒店的我們的“侍者”羅伯特,“保安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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