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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化下,如火如荼,很快演變成一場全國性的社會政治運動。楊錦麟就讀的八中,往日的風輕月白蕩然無存,校園裡也已經開始放不下一張書桌,所有那個時期各地上演的人間悲劇,八中無一倖免地演繹著。
那時候,個人崇拜在中國已經迅速蔓延,追隨、捍衛是大多數青年人的自覺,加入“ 紅衛兵”則是最鮮亮的標誌之一。楊錦麟當然不甘落後。
一次,學校發給楊錦麟一張申請表,要求他“ 如實填寫家庭成員及政治履歷、歷史問題,不得隱瞞”。楊錦麟興沖沖地趕回家報喜,陽光灑在這個快樂的少年身上,一路上連小鳥兒都在枝頭歌個不停。奇怪的是,父母親卻沒有想象的那樣興奮,祖父臉上掠過絲絲不安,也許,他已經感到了什麼。
果然,自從那以後,許多事都和以前不一樣了。這種戲劇性的急轉直下,因何而起,又從何而來,楊錦麟是在以後的日子裡一點點回過味道的。總之,一切都變了。
其實,家裡的氣氛早在學校填表之前就不同往日了。以前熱鬧的門庭稀落了,父母的笑聲也少了,祖父、祖母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只是,學校裡的革命正天翻地覆、轟轟烈烈,追趕革命形勢都來不及,楊錦麟正在積極進步,根本無暇也無從顧及家中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這一天終於來了。
晚飯過後,天色漸暗兼帶細雨,密密匝匝,到處溼漉漉的,像是連聲音都溼了。父親少有的關起房門,神色凝重,欲言又止。望著父親,楊錦麟腦子裡突然冒出“ 背影”兩個字,那是他讀過的課文,朱自清的名篇。父親的衰老也是像突然間到來的,其實,父親那時正值男人最驕傲的壯年。
楊錦麟感覺屋子裡空氣慢慢稀薄,讓他窒息。時間在那一刻停滯了,屋外同樣一片寂靜,只有雨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父親嚅囁、囈語般,終於把自己被定性為“ 敵我矛盾”的真實,告訴了楊錦麟——這個尚不滿十四歲的男孩。
日後看來,這實際上是一次成人間的談話。
父親捶胸頓足、失聲飲泣。那雙充滿負疚愧責、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睛,深深定格在楊錦麟的記憶中。
從此,楊錦麟面前的父親不再偉岸。
“ 也就是從那一刻始,我知道了什麼叫做政治上的原罪,十四歲花季少年,就這樣戴上了原罪的鐵鐐,這付鐵鐐伴隨我走上不斷自責、努力贖罪的人生道路……”
如果說,歷史為每一代人提供的機會大致相等,那麼,它向每一人昭示的“ 神喻”的確不盡相同。
同樣是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但楊錦麟那一代人從降生起,就已經被按照出身劃分為不同的階級。“ 紅五類”是革命當然的接班人,“ 黑五類”則是革命物件。當時的一副對聯,“ 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算不上工整對仗,卻因為真實在那個時代不脛而走。這樣說來,“ 黑五類”子女的改造不但必須,而且必須徹底,要在靈魂深處爆發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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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的過去(5)
“ 我是在努力爭取和其他同學一樣,成為紅衛兵的過程中,知道自己原來一早就是‘黑五類’的孩子,早就烙上政治另類的印記,沒有資格接受紅色風暴的洗禮,連邊緣體都沒有資格。”感懷“ 雙十”的歲月,楊錦麟曾這樣寫道。
脫胎換骨,要從骨血裡認清自己的王八蛋、黑五類本質,而後擠進靈魂的屠場,閹割肢解,虔誠地改造、本真地救贖。這一幕像極了紹興魯鎮上的祥林嫂,不斷地表白,試圖以各種機會洗刷乾淨自己的罪孽,等待那個獲救的除夕來臨。
從“ 祖國的花朵”,一下子變成改造的物件,突如其來的巨大落差,正如同人們熟知的,魯迅先生所描述的“ 從小康人家而墜入困頓”“ 途路中”,楊錦麟看見了“ 世人的真面目”,“ 覺得有如掉在冷水裡”。自然地理中的廈門,原本是沒有寒冬的,似火的烈日漸漸退去,社會政治氣候風刀霜劍冰冷如冬,全然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了。
始終不願意回顧,實在是因為那一段少年往事,在楊錦麟看來,歡笑或許存在過,卻亦淡忘模糊,刻骨銘心的只有盲從的愚昧,辛酸的痛楚。
中學時代,楊錦麟經歷了雙十歷史上失去陽光的日子。
六、轉眼間,成了老三屆
號稱三年初中,開課學習的時間,滿打滿算不足八個月光景。其餘的,不是在病態的自閉、壓抑中泯滅著青春期最可貴的好奇、無拘無束;就是取消升學考試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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