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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村長社長都是或大或小的財主,雖然天天盤算的都是榨取佃戶的血汗、勒索鄉民的錢財,卻不能不回答知縣大老爺地提問,還不得不擺出滿臉笑容,頌揚屠景操是“愛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爺”,指天劃地地保證要“牢記知縣大老爺教誨,盡心竭力為鄉親效勞”。
闞山呢,在官場混了十多年,見識要比同鄉們高出一大截子;卻也只認為姓屠的那些個別談話、那些不斷重複的感嘆,只不過是在唱高調,做表面文章,沒看出屠景操還有深謀遠慮,準被將來狠狠的刮一把建安的地皮。不過闞山還是有些應變能力和心計的。他腰眼子上捱了屠景操、鄒乃傑踹來的臭腳丫子,並沒有一個狗搶屎趴下,踉蹌幾步兒便站穩了腳跟。他認識到形勢地位發生了變化:過去自己像似走在陽關道上放風箏;縣衙的權威、自己的命運,都捏在自己手裡。可現在自己被逼上了窟窿橋;邁錯一步就可能跌入萬丈深淵——或者說自己現在成了屠景操那雙爪子牽著的風箏,他一抻扯那根線兒;自己就得向他點下頭兒……他拿定主意:先小心謹慎地走過窟窿橋;腳踏實了再還招兒。於是他一聲不吭兒,有屁也像新媳婦兒零揪地放;還把笑容擺到胖臉上,繼續給縣太爺和主簿當誇官的嚮導。但他暗裡打發心腹家丁,去打探對手的虛實。他還咬牙切齒地挖空心,思尋出一條妙計,要看準機會下絆馬索,讓屠景操一個跟頭便摔得不丟了狗命,也落得破頭爛齒,再也直不起腰,太不起頭兒;最少也要叫這個南方蠻子認識到:在柳條邊外一意孤行下去,一定得像瞎老太太把刺蝟當老母雞,不但摳不出金蛋銀蛋,還得把兩隻手兒紮成血葫蘆兒!
三。2。
建安縣轄下有個曾家屯分治所。分治所是個比縣小、比社(現在的鄉)大的行政單位,由縣衙的主簿坐衙理事。屠景操到任不久,曾家屯分治所的陳文奎主簿,便到縣衙向正堂大人述幟。屠景操當然要利用好這個擺譜揚威的機會。他面南端坐在旭日東昇屏風前、巨大紫黑色公案後,頭戴白紗官帽,紅纓正中鍍金銅座上是顆水晶頂子,後邊插著單眼花翎—……也就是孔雀翎的末梢兒帶有一個彩色花紋。他身上穿著天青色對襟兒的補褂,補子上繡著一隻紅喙紅爪、拖著五根尾羽的白鷳。陳主簿帶領吏員鄉紳列隊站在大堂門外,見知縣大人己經坐穩、鄒乃傑和闞山己侍立一旁,便先高喊“屬下陳文奎偕分治所吏員士紳拜謁正堂大人”,接著低頭碎步進屋。
這陳主簿和鄒乃傑、闞山都是八品銜,官帽後所插的翎子是褐馬雞的尾羽,藍紫色沒有花紋 。這就使坐北朝南、著穿候補知府五品頂戴補服的屠景操,更顯得高高在上,成了羊群中的駱駝。
陳文奎把帶來的人都領進了大堂,自己在公案前站穩,崇敬地仰望屠知縣一眼——這是行大禮前的注目禮;隨即領眾人先左後右、“刷、刷”地彈了兩下衣袖上的馬蹄袖口兒,接著雙臂高舉、下甩,跪下叩頭。磕完三個頭站起身來,又作勢想把三跪九叩的大禮行完……屠景操便抬手止住,客氣地說了聲“看座”。陳文奎等人便不再跪叩——但“看座”卻只是對陳文奎這個在分治所立衙的主簿說的。他拱手向上一揖,說了聲“謝大人”,才在衙役搬來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陳文奎向知縣述職,事先已有詳細的書面呈文。在這個儀式上只做提綱挈領地彙報,表明分治所是在知縣轄制下處理事務的。陳文奎做完述職彙報,便站起身說了句“敬請正堂大人訓諭”的話兒,正式地“懇請正堂大人蒞臨分治所視察”。而他帶來的那夥子人,便齊聲高呼;“恭請大人一行,殷勤教化民風!”
其實,這“視察”、“教化”之請,是屠景操念秧念出來的。昨晚陳文奎單獨去縣衙後堂,向屠景操送上了自己和隨行人員的金條銀錠,並恭維說;“卑職等聞正堂大人忠正賢明,對大人治理建安欣喜至極。”屠景操知道曾家屯十分富庶,心想;我如親身前往巡視,一定會得到更多孝敬,也會進一步樹立官威……便放風說;“本縣上荷兩宮深恩;下肩百姓厚望;理當披肝瀝膽;勵精圖治。一俟有暇;必往貴所觀政勸民。”縣太爺有了這種表示;陳主簿及他的隨行人員,能不“懇請”嗎?
所以,屠景操也就欣然接受了真誠邀請,表示在端午前去一趟曾家屯分治所。
這樣的場面,鄒乃傑第一次經歷,豔羨得直舔嘴丫子:我什麼時候才能坐北朝南,受這麼多人大禮參拜呢?硬憑本事去考舉人、進士,恐怕遙遙無期;只有想法弄一大把銀子,挖門子捐個縣太爺當,或許還會快些!
闞山卻經歷過多次這種場面了,但規模卻都沒有這次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