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第2/4 頁)
。
第九章 世紀的鯰魚行(12)
顯然,這裡仍有某種商業氣息在裡面。因為所謂對方“唔該”(不該),其實是蓋因自己“唔抵”(不值)。雙方好像做了一筆不等價的買賣,當然要道謝。
請求幫助和表示感謝的人既然自己認為“唔該”(不該)或“唔抵”(不值),被感謝的人當然也不能表示受之無愧,而必須說“溼碎”或“溼溼碎”。溼,也就是“溼柴”,碎,當然是“零碎”。溼柴燒不著,零碎不足道,一聲“溼溼碎”,也就抵消了對方的歉意。這意思無非是說:我這一點點“小幫小忙”、“小思小惠”,實在“唔該”(不該)受此重謝。那意思,就好像只賣了一碗白粥卻收了十塊錢小費似的。這樣一來,雙方當然都很體面,也都很高興。所以,廣州人在要請別人幫忙或受惠於人時,總要說一聲“唔該曬”,而對方也多半會說“溼溼碎啦!”
這就頗有些像咱們“國語”中的“對不起”和“沒關係”。所謂“對”,就是“面對”。既然是面對,那就要有“面子”。沒有面子,就不能面對,也就會“錯過”或“耽誤”,這就是“錯誤”。所以,一個人,如果犯了錯誤,誤傷了別人的面子,就要說“對不起”。這意思是說,我原本也想“對”的,只是因為自己面子太小,想“對”而“對不起”。接受道歉的人當然不能公然承認對方的面子“對不起”自己的面子,便只好說“沒關係”。也就是說,咱們根本就沒有“面對”過,哪裡存在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事情?不過現在既然已經“對話”了,自然還是“對得起”。這樣一來,當然大家都有面子。
上述說法的共同特點,是貶低自己抬高對方。這也是咱們的“國風”,禮義之邦,抑己揚人。不過,“對不起”是貶低自己的“人格”,“唔該曬”和“溼溼碎”則是貶低自己的“價格”。因為所謂“溼柴”,原本是指國民黨政府垮臺前發行的那種不值錢的“金圓券”,而“碎”則有“碎銀子”之意。廣州是“市”,當然說來說去,一不小心,就總會說到“錢”上去。
看來,廣州人和北方人一樣,也是要念“面子經”的。只不過,北方人的“面子經”,主要是“政治學”和“社會學”的;廣州人的“面子經”,則更多了一些“經濟學”的內容。
廣州人的“面子”,有個洋名兒,叫“菲士”,亦即“face”(臉)。一個廣州人,是不可以沒有“菲士”的,就像不能沒有臉一樣。穿名牌襯衣著名牌皮鞋戴名牌眼鏡,是為了“菲士”;把家裡裝修得像“星級賓館”,年節時婚禮上散發饋贈的“利市”(紅包)脹鼓鼓的,自然也是為了“菲士”。如果是未婚男女相睇(相親),或帶“小蜜”到咖啡廳“密斟”(密談),當然更要講究“菲士”:地點須是“五星級”,出入自然“打的”(有私家車則更好)。至於“家底”如何,則又另當別論。不管怎麼說,唔可以沒曬“菲士”的。
什麼人最有“菲士”?自然是“波士”。“波士”就是領導者、負責人、老闆、頭兒、上司。這些人,頤指氣使,說一不二,自然是派頭十足,“菲士”大大地有。更何況,廣州人的頭腦裡,既有傳統社會中的等級觀念,又有商業社會中的經濟意識,對於既有權又有錢的“波士”(老闆),當然至少是會客氣得很。
說起來,“波士”這個詞,倒也一語雙關,妙不可言。“波”這個詞,在廣州話中多半指“球”,比如籃球、排球、足球、乒乓球(但不包括網球、羽毛球、康樂球等)。所以,打球叫“打波”,看球叫“睇波”,而球藝特佳者便叫“波霸”。如此,則“波士”豈非就是“球人”?饒原生《粵港口頭禪趣解》一書說,港人最早使用“波士”一說,可能是因為老闆的大腹便便而對“波”(球)產生了聯想。這當然只不過是有意的“趣解”。因為“波士”是“boss”的音譯,意謂總經理、大老闆、資本家,波則是“ball”的音譯,不搭界的。
不過,把老闆(波士)看作“球場上的人”,也沒有什麼不合適。因為商場如戰場,戰場亦如球場,都是群雄逐鹿心競力爭必須一“搏”的地方。同時,也正如饒原生所說,是“觀眾們的眼睛聚焦所在”,所以亦無妨視彼“波”為此“波”。況且,視商場或官場如球場,比起視之如戰場來,總多少要讓人覺得輕鬆一點。
。 想看書來
第九章 世紀的鯰魚行(13)
也許,這又體現了廣州文化的一個特點,強調意念作用,講究心理調節。它的一個極端的表現,就是所謂“意頭”。
廣州人的講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