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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程遠圖說:“鬆一下綁腿帶。”又對小沈說,“仔細看有沒有還出血的血管。”我們仔細看過,除了一些細小的血管,別的沒太出血。
我長舒了口氣。那篇文章說大出血和術中感染是兩大死亡原因,現在我們至少成功了一半!
我和小沈仔細檢查了大腿的骨節面,不留任何殘骨,清掉了皮內的零星血塊。我重拿起筷子撈出絲線和針遞給了小沈,他接過去,飛快地穿上線。我拿了錐子,我們開始縫合。他縫得十分認真仔細,講究面板對合,針腳平整。他把那些血管的線頭都留在針腳之間,根本不用我的指點。我只在他需要的時候拿錐子扎個眼。後面的就完全是小沈的身手了,他選擇藥膏草藥,塗抹包紮,收拾妥當。
我選擇小沈純粹因為他是唯一沒有把眼睛移開的人。我並不知道他是一個醫學奇才,年紀輕輕,卻有無數經驗。更難得為人散漫不拘,與我一見相投。那次手術如果沒有小沈,後果不堪想象。整個手術,他未發一言,是唯一鎮定自如的人,根本沒有心虛手軟,真的做到了盡善盡美。
當小沈幹完了,大家都嘆了口氣。我感到非常疲憊,但還要做一件事。我讓程遠圖把佑生截肢後的大腿放在一個枕頭上,告訴小沈多給佑生水喝,然後說我要和佑生單獨待一會兒。他們收拾了東西,離開了房間。我看著佑生,他像是在熟睡。
我站到他身邊,先解下了他咬住的手帕,然後又解開了那些白綾,放在一邊。我拿起一方乾淨的手巾,慢慢為他擦拭。先從他的額頭開始,他的臉,他的頸,他耳後的髮際。我解開他的衣襟,擦乾他的肩膀,胸膛……我脫下他的衣衫,讓他靠在我身前,為他擦後背和腰間,他的腋下,他的手臂……我為他換上乾淨的上衣,讓他重新躺好。我換了手巾,再褪下他的褲子,好好擦拭他的小腹,他的……我用手巾沾著鹽水,擦去他斷腿上的血跡。他的面色蒼白安詳,黑黑的眉毛,長長的睫毛,淡淡的傷痕,微張的嘴唇……
第十四章◎斷腿(7)
我非常平靜,沒有喜悅也沒有憂傷,好像也進入了夢鄉。這是我在這個世上放在了心上的人,這是在這個世上把我放在了心上的人。此時此刻,我不需要其他。生死之際,那些分離了我們的東西已沒有力量。什麼堅強柔弱,什麼華服粗衣,什麼野心淡漠,什麼王府貧民……我們之間留下的只有,這也許是最後一次的親近。
這是多麼可嘆的一件事,好像我們必須在生死之時,才能如此……他若死去,我們將同逝於世;他若醒來,我們會重入那無路可走的迷茫。這一刻似是從命運手中偷來的春宵,是殘酷考試中的逃亡,水中月,鏡中花……我願此時成為永久,就讓他這樣靜靜地依在我的懷抱中,躺在我的愛撫裡……
我終於把他擦拭乾淨,把衣服都給他穿好,想抱他放到床上去,可根本已沒有任何力量。我倚著他的躺椅,滑坐到地上。一日的奔波突然化成睡意,沉重而不可抗拒。我的眼簾垂下……殘留的視線中,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過來,抱起了佑生。我抬頭,見他把佑生輕輕地放在床上,把我那疊衣物墊在佑生剛截肢的大腿下,給佑生蓋上被子,轉身坐在床邊,面對了我。
“看來,你就是救了他的那個人,難怪他不願讓朕見你……如此性情!”他輕嘆著說。
我正在那裡懊惱,怎麼把他給忘了?!聽了他的話,更生氣,想說:難怪佑生這麼單薄,肯定是你小時候把他的東西都吃了,如此你才長這麼大個兒。但累得沒開口。
他又嘆了口氣,“他從小,天性溫良,沉靜寬讓。可惜,他沒有早些遇上你……”
我實在忍無可忍,就煩別人跟我說這種話,可惜……最好的機會是:八百年以前。
我一揮手,努力站了起來,“沒有可惜,現在才是最好的!如果以前沒有發生,就說明時機不到!我得去睡覺了。如果他死了,你就讓程大哥給我一刀!但別叫醒我,我得睡個懶覺。哦,不許別人再給他擦身上!如果他沒死,誰要是敢去叫醒我,我就給他一刀!”
我抱著我的衣服走出門時,聽見他又在那裡輕嘆,“如此性情……”
我不相信巧合。那一夜,佑生能活下來,是因為程遠圖邊關回城立刻去見了佑生,接著就連夜飛馬去找我,因為佑生不願在我到來前截肢(即使皇上到府也沒有讓他改變),因為他對我的愛給了他求生的意志,因為我對他的愛給了我異常的勇氣,因為膝蓋截肢是最安全的一種,因為他大腿的骨頭未損(否則要用鋸),因為我無意中選擇了最出色的名醫小沈……這麼多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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