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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吟片刻,想明白了:“先生的意思,三哥是在我落入魏軍手中時,為了讓蕭彥肯發兵相救,才答應了這事?”
端木歡顏嘆道:“其實這一點,公主也不難猜到,為什麼就不肯多體諒惠王一些?”
我氣惱地一拍桌沿,恨恨道:“他為了把我從北魏皇帝手裡救出來,就將我送給一個可能心懷不軌的老頭!他到底有沒有想過,這兩者的身份,有沒有什麼差別?我都被迫跟一個……跟一個……”
我都被當成了籌碼或禮物,送給了敵人或對手,被迫跟一個毫無感情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區別在於拓跋軻年富力強,正與齊國為敵;而蕭彥可能也有著反心,但暫時還算是齊國臣子,可惜已經老得可以當我父親了,和我夢想中的如意駙馬,相差不知凡幾。
“有差別。”端木歡顏截斷我的話,拈著棋子在棋盤上摸索排放,說道:“拓跋氏和大齊蕭氏是世仇,你落在拓跋軻手中,將是隨時丟了性命的仇家之女;而蕭彥到底是大齊臣僚,不管他有沒有反心,對年輕美貌的大齊公主,都將會視作掌心中的寶。無論未來形勢如何發展,你都能性命無憂,並保有你的尊榮富貴。”
我想起拓跋軻第一晚對我的態度,生生地打了個寒噤。
沒錯,如果不是後來我放下身段處處示弱,甚至壓抑著羞辱曲意承歡,拓跋軻都像第一晚那般折磨著我,只怕我已死在魏營了。他和我父皇明帝有殺父之仇,找了我去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我身上發洩仇恨,說不準原來就是打算把我活活給弄死。
而蕭彥……看來對我禮敬有加,又如此千方百計想娶我,若是真嫁過去,大約不會虧待我,更不會像拓跋軻那樣,連個名份也不給,硬是把我貶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青樓女子。
我不由也拈起了棋子,一下一下,重重地敲擊在棋盤之上。
端木歡顏繼續說道:“何況,以歡顏看來,惠王自己只將答應這門親事當作應變的權宜之計,根本沒把這門親事當真,更沒打算將公主嫁過去。他一定會想法退親,毀親,如果有勝算,說不準會考慮反過來對付蕭彥,以擺脫他的制肘。”
“那倒不會!”我想起蕭寶溶尊貴清雅的微笑面容,嘆道:“三哥是當世名士,一諾千金,怎會言而有信?”
“沒錯,惠王的確是名士,但我現在認為,惠王更是一代權臣。名士要保持風骨,自然必須言而有信;權臣講究機變權謀,不擇手段,連信守承諾,也會權衡利害關係後再作決定。”
“權臣?”我皺眉,從沒想過這兩個字眼會用到惠王身上。
“他如何不是權臣了?”端木歡顏淡淡道:“如今滿朝文臣,十有六七依附於惠王,武將之中,除了蕭彥治下,大半也聽命於惠王,或與惠王有著某種默契。如果他僅是名士,怎樣才能在南北開戰以來這短短的數月之間,迅速收伏了這麼多人為其所用?若說他平時沒有在風花雪月間用夠玲瓏心思,才真是怪事了。”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何況,公主,你看到哪位當世名士,會抓了人家母親來逼迫一位隱者踏足朝政?”
當時聽說蕭寶溶抓了端木歡顏的母親,逼他前來惠王府時,我也給嚇了一跳。此時聽他提起,約略悟過來,悵然道:“你的意思,我三哥本來就不能算是名士?”
“惠王……是個懂得保護自己和自己家人的聰明人。”端木歡顏說著,大約覺得話題太沉重了,忽而笑道:“再說了,一諾千金不假,可公主的價值,何止萬金?既然早超過了承諾的價值,又何必要遵守?”
我扔了手中的棋子,也覺不出這天熱得地面冒火,只緊緊地抱了滾燙的茶盞,覺得連心裡都燙得疼起來:“先生的意思,三哥的確沒打算將我送掉,一直以來沒告訴我這門破親事,並不是做了虧心事不敢讓我知道,而是壓根兒沒打算讓這件事成真,所以不想我因此煩惱?”
端木歡顏面對著我,雙眼雖是空洞,卻不掩眉鋒間的銳利,他毫不留情地說道:“所以我說公主太不知感恩,對惠王太無禮。你可知你離開惠王府前晚,惠王邀了我在翠玉軒說話,通宵都不曾入睡?開始時他還飲著酒,後來他將酒壺都扔到軒前的蓮池中去了。他說,他不敢再喝了,怕醉,怕不夠清醒,會走錯路,會誤了你。”
他側著耳,向我問道:“公主,一個人如果煩憂到連喝酒都不敢喝醉,你可曾想象過他在承受著怎樣的壓力?而這種壓力,我相信並不只來蕭彥,更來自於……公主。公主可以在委屈時將所有的氣撒向惠王,可曾想過惠王又該怎樣去忍受內外交加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