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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皇上似乎並未容情……”
“他不是不容情,只是想做到更好。身為帝王,理當如此。”
於公,排除異己,志在天下;於私,斷我後路,剷除情敵。
蕭寶溶並沒有錯,甚至比我預料的更有才華更有手腕。
我忽然便想到了拓跋軻臨死時讚賞拓跋頊敢於奪權立威的事,自嘲一笑,“何況,他是蕭寶溶。”
他是蕭寶溶,他是幾次捨命救我的蕭寶溶,他是將我養大的蕭寶溶。
“可若當日隨著昭帝出生入死的將士臣僚都出了事,公主又怎麼對得起九泉下的梁昭帝?”
恍惚想著蕭彥慈愛的面容,我喃喃道:“是……我對不起父皇,對不起大梁歸順大齊的臣子,對不起……他……”
如果不是因為我,以蕭寶溶的品性,未必會這樣雷厲風行吧?
如果不是我會棄他而去,他完全可以慢慢收服這些群龍無首的前朝臣子,不會這麼急著趕盡殺絕,斬草除根;更不必冒著兩國交戰的風險,涉入北魏皇權內政。
總是我的錯。
選擇了他,卻三心二意,根本做不到最起碼的忠貞不渝。
於是,他把我的病,我的情,全都納入帝王的算計中;於是,我終於連唯一可以信賴的親人也已失去。
手足冰冷之際,薛冰源等還要再勸,外面通傳,說禁衛軍統領唐寂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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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請不要為難微臣!”
唐寂見我的第一句話居然如是。
我冷笑,“我幾時為難過唐大人了?”
唐寂苦惱道:“長公主,皇上對長公主極是珍愛,想來長公主也不會不知。如今皇上一意振興大齊,公主又何必讓蕭構去向魏人通風報信?”
我頓時明白過來。
蕭構原來必定希望由我出面主持大局,好讓原梁蕭勢力重新振足起來;待派人通知我後,又發現我病重,立刻向蕭寶溶出賣了我,指證我“通敵賣國”了。
也難為蕭寶溶,明知我這樣做了,剛才在宮中依然對我溫言撫慰,連派兵監視,也只在暗中進行,並不明著和我為難。
他不但是個兄長,好情人,好夫婿,同樣,也是個好帝王。
而我,我當真會成為所謂的禍國妖孽麼?
“唐大人,請轉告皇上,讓他放心吧,阿墨不擋他的道。”
我靜靜地回答完畢,立起身來,正要往內室走去時,腹部一陣狠厲的絞痛,大口鮮血,忽然便噴湧而出。
“長公主,公主……怎麼了?”
唐寂失聲高叫。
堵著的血終於吐盡,我輕鬆了一大段,虛白著臉向他回眸微笑,“便是我想擋他的道,也擋不著了!請他……為我積些陰德吧!”
小落跪倒在地,失聲哭了起來:“公主,保重,保重!”
唐寂還在打聽我的病情,我已懶得聽了,強撐著讓人扶了我回到我的閨房,把從人都遣了出去,關上了門。
我的書宜院,還和當年蕭寶溶在惠王府時差不多的佈置,只是帷幔陳設,後來都換上了蕭寶溶喜歡的清淡顏色,清清爽爽,散著杜蘅的香氣。
其實活在他的身邊,真的會很幸福。
如果,如果那一年,我沒有遇到那個叫阿頊的少年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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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燃一對龍鳳燭,跳躍的火焰將過於清淡的陳設映出了幾分喜氣。
母親,我和你一樣,總是找不到可以依託終身的好男子,從少年到白頭,相扶相攜,一生一世。
或許,也不是找不到,只是命中註定,我們有緣無份的慘淡收場。
握住其中一支鳳燭,我慢慢在屋中走著,咳著,一一點燃那些雲過天青色的帷幔簾幕。
火光很亮,竟將那些清淡的帷幔燃燒出天空一樣的顏色。
那是春日的天空。
藍天,白雲,青山,翠竹。
少年少女無拘無束地笑著,相互擁抱,親吻。
少年說,你根本就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片子。
少女說,你才是嘴上沒毛的半大小子。
少年說,你不許和別的男子在一起,連拉手都不許。
少女說,你也不許和別的女子在一起,連拉手都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