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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蕭寶溶還是那個一身素袍一卷詩書的逍遙惠王時,每逢府中梅花正好,他都會邀上三五好友,暖上幾壺好酒,帶了我臥於梅花樹下的軟榻上,自在地吟詩作賦,舉止清雅如梅,笑容清澈如水。
若是這樣的有雪有梅的時節,自然不會忘了攜了我踏雪尋梅,與眾詩友縱情遊樂,甚至通宵達旦,笑語將梅花驚得直落雪間,如綾,如綢,生生將那惠王府點綴得如瑤池仙宮一般。
但這也只限於我十六歲前的時節罷了。
我既不是風雅之人,蕭彥也不懂什麼詩詞歌賦,這幾年每逢下雪的時節,蕭彥只知讓人吩咐我呆在府中別出門,當心摔了或凍了;而我會記掛起蕭彥在戰場上多次受傷,冷天舊日傷處會痠疼難忍,千方百計找些珍奇藥材送入宮去讓太醫細細調理,哪裡還記得什麼踏雪尋梅?
那麼,拓跋頊又從哪裡得來的我有踏雪尋梅的愛好?
由他牽著在雪地裡緩緩走著,我不動聲色地回答:“我那府裡梅花多得很,有個園子裡種的全是各類異種梅花,哪是這個小鎮子的幾株臘梅能比擬的?”
拓跋頊有些不自在,點頭應了一聲,道:“哦……沒事,等回了鄴城,我讓人多多在我們的府第種上梅花,然後冬日裡咱們就搬滿是梅花的院子裡去住,你說可好?”
繽紛雪,三年蝶夢誤(二)
他說得不經意,眼睛卻一霎不霎地瞥向我,如墨藍的寶石般閃著異樣的光亮,分明是借梅花來試探我的態度了。
可他想我表明怎樣的態度?
想讓我表明,我願意丟開我的故國故鄉,丟開生我的蕭彥,丟開養我的蕭寶溶,丟開我辛苦經營了幾年,終於能從被人操控命運轉為操控他們命運的南朝權勢,跟在他後面去那個深淺莫測的北朝,從此繼續心驚膽戰地生活著,看著他或拓跋頊的臉色度日?
我不去看他的神情,抬眼望著泛著微藍的天空,淡淡笑道:“阿頊,有的異種梅花,只適合江南的氣候。移栽到北方,很快就會凍病枯萎,不治而亡。”
拓跋頊徐徐踱著步,沉默片刻,唇角依然含一抹笑,溫柔望向我,說道:“那麼,你且忍耐幾時,給我三至五年的時間,我還帶你回南朝來。到時,你願做文墨公主或安平公主也罷,願做中宮皇后也罷,我都由著你。”
我已不知該為此感動,還是為此憤怒。
他的意思,是讓我等他北魏鐵騎將我南朝踏平之後,再讓我以北魏皇后的身份回到南朝,面對我的江東父老和昔日故臣?
強行按捺了心中的羞惱,我若無其事地從他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只作整理自己的衣袍,然後將斗篷的兩襟緊緊握著,不再和他攜手並行。
拓跋頊遲疑地問道:“你……你還冷麼?”
“不冷。”
我加快了步伐,不想他的手環到我的腰上。
而此時,若有若無的梅香已轉為濃冽清鬱。
果然是大片的梅花林,風前度暗香,雪色侵花冷,別樣清幽,標格天然,盡在疏淡梅影中。
林中並無一人,卻早設了案榻,放置了一壺燙好的酒,幾碟小菜,幾樣乾果,還有一柄紫砂茶壺,壺嘴氤氳著淡白的熱氣。
拓跋頊扶我做了,往自己的銀盞中倒了酒,又給我倒了茶,卻也是銀盞裝的。
他輕笑道:“阿墨,秋天那件事,你把我嚇得幾個月都不敢喝茶了!也不曉得你怎麼算計我的,那迷藥怎生單單就迷倒我一個人了?明明沒見你服什麼解藥。”
我笑而不答,提了茶盞喝時,心下已是一跳。
上好的獅口銀芽,恬淡甘美,正是我所愛的那類;連泡茶的水也是梅花上的雪,可見是刻意迎合我的胃口了。
可這雪水……絕對不是新從臘梅花上採集的雪水。
這樣清淡卻唇齒留香回味悠久的茶香,應該是至少陳了三年以上的綠萼梅上的雪水。
此地沒有綠萼梅,更不會有陳了多年的綠萼梅雪水。
那種採集留存的工藝,也不是一般的人家所能辦到的;而我並不認為如拓跋頊這樣出生在刀兵血火之中的武者會想著帶一罈子陳了多少年的雪水上戰場。
我沉默地品著茶,閉著眼睛只作感受茶香,掌心卻已沁出了薄薄的汗水。
朝中掌權足有三年,對我忠心的文臣武將並不少,便是公主府的能人異士,得過我恩惠籠絡的,也不在少數。如果有人發現了我被困於南浦,極可能聯合我的那些追隨者採取行動。
他們會想法幫助我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