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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頭髮的散亂相比,那僵直的姿態更顯得虛弱而狼狽,不復原來的挺拔驕傲。
漫漫長龍蜿蜒游到相山腳下時,隊伍忽然***亂。
一群黑衣蒙面人衝出,手持刀劍,徑奔出殯隊伍,血光濺處,飛快將隊伍截作兩截。
驚恐的嘶喊慘叫聲迅速替代了原來怎麼聽怎麼不順耳的哭聲,眼睛裡真心實意地給嚇出了眼淚。
來人身手都很高,雖不過百餘人,顯然都是精挑細選的高手,送殯隊伍中雖有禁衛軍隨從保護,可想穿過混亂逃亡的宮女內侍前去對敵,又談何容易?就算擠到了黑衣人跟前,也不過白白送了他們磨刀罷了。
沒幾回合,禁衛軍誤傷的宮人倒比傷著的敵手還要多,加上宮人間彼此推搡摔倒互相踩踏而死的,再不知有多少。
片刻之後,連安平公主的轎輦都給撞得傾欹到一邊,兩名宮人急急扶了被白紗籠了大邊半臉的轎中女子踏出,夾在人群中奔逃。
黑衣人的目標,並不在齊幽帝的棺槨,或披麻戴孝的安平公主。
他們毫不猶豫地奔向了囚車上那個一身素服纏滿鐵鏈的生殉者。
守著囚車的禁衛軍也注意到了,為首的頭領向後退了一步,已高聲道:“安平公主有命,路上如有人劫囚,即刻處死犯人,不可留下活口給敵人!”
旁邊之人應諾,急急揮刀而下。
刀光映著天空明淨的色彩,拖過一道璀璨的流光,飛快滑過犯人脖頸。
隨著一道熱血箭一般噴射而出,那顆罩了白布的頭顱迅速與身體分離,飛揚的長髮掠起,栗色憔黃的髮絲在空中鋪散流轉,頓時將天空照得森鬱恐怖起來。
送殯的隊伍中,已經不知死了多少人,流了不知多少血,獨獨這囚犯被斬下頭顱,似讓相山的空氣驀然凝結,初冬的寒意夾雜在風中,呼嘯著撲在面頰,疼得澈骨。
竹林起伏,猶見一抹翠色;蒼梧搖曳,已是萎黃失色。半山腰幾處翠柏掩映中,依著樹木和山勢建了一座望樓。
我穿著黛青色的短襖縛褲,正冷著臉望向那群突然傻了般定住的黑衣人,心裡如同夏日裡飲了冰水般痛快起來。
而山坡的另一邊,忽然便豎起了大梁杏黃色的大旗,漫山遍野的禁衛軍,像從地底下鑽出一般,直衝向山腳。洶湧的人潮和中氣十足的喊殺聲,都在告訴著所有人,他們正在等著這一刻。
沒錯,一切只是我的計謀。
我就賭,賭拓跋軻對受不了自己的弟弟將被生殉於簡陵,一定會派人冒險來救。
果然,我賭贏了。
我的棋局,並沒有白白布下。
我要魏國最精英的高手,和在刑部大牢那些奸細一樣,葬身異國,讓這裡成為他們最後的墳場。
只要想到拓跋軻會為此憤怒,卻不得不壓抑著憤怒,繼續在廣陵與梁軍對峙,我就開懷得很。
正想著拓跋軻心底可能受的煎熬時,眼睛再在下面混亂的人群中掃過,忽然屏住了呼吸,猛地站起身來,向前踏出兩步,差點從望樓滾下。
身後的韋卓急急將我扶住,急道:“公主,小心腳下!”
我顧不得退到安全處,便厲聲道:“不用管我!立刻給我下去,全給我下去殺敵!死活不論,全都拿下,不許走了一個!”
韋卓還在愕然猶豫時,我指向那個站在囚籠旁的高大人影,吼道:“快去!魏國皇帝拓跋軻親自趕來自投羅網,如果你們都抓不到,全都給我回家抱老婆生小孩去!”
韋卓大驚,急急後退著,招呼一聲,只留下十名可靠侍衛和幾名貼身宮人在望樓上守護著我,便匆匆帶著護衛我的數十名公主府侍衛衝了下去。
我望著他們的背影,又加了一句:“派人即刻通知尉遲大將軍,帶大軍過來將相山團團圍住,確保萬無一失!”
韋卓清楚事關重大,領命後即刻令人前去報信。
我心中砰砰亂跳,雙眼一霎不霎地觀注著前方的混亂戰場。
望樓建得甚是隱蔽,我不必擔心他們能發現我,只扶緊身側兒臂粗的蒼梧枝丫,用力之大,將那樹皮都給摳下了一塊,露出溼潤的淡青。
和拓跋軻行同夫妻過了這麼久,我不會看錯。
在周圍衝殺聲起時,幾乎所有的黑衣人都曾驚慌地往十倍於己的敵人張望,只除了那個最靠近囚車的高大男子。
他的身形筆直,峻挺如山,明明和他人一般的衣著,明明只是站著不曾動彈,便輕易地散出了令人心悸的可怕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