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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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春信》
折枝伴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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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霧城的烏雲徘徊好幾天,也沒見動靜,像是憋著場痛快淋漓的暴雨。
今天烏雲最重。
黎梔穿著黑色連衣裙和鞋子,幾乎和昏暗的天色融為一體。
母親的葬禮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樣,有點熱鬧。
戴著山茶花髮簪的陌生阿姨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節哀。”
黎梔點點頭,通紅的眼又淌下一串晶瑩。
喉嚨乾澀,憋出一句喑啞的“謝謝”。
這兩天她聽過最多的字眼就是節哀。
聽麻了,腦子偶爾轉不過彎來,有點恍惚,連謝謝也說得遲緩。
每當有人來上香,她都要回磕三個頭。
數不清磕了多少個,她還是沒能接受媽媽就這麼離開了,變成一盒輕飄飄的骨灰,被水泥封在低矮的墓碑下面。
她親眼看見封上的,依舊感覺像一場噩夢,天一亮,就能醒過來。
舅舅黎銳鋒在清理墓碑前灑出來的灰,和收拾要帶走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叫她:“走吧。”
黎梔沒動,眼神呆滯地盯著墓碑上的灰白遺像。
舅媽梁木蘭跟他說了些什麼,說弔唁的賓客在飯店等著,表弟一個人忙不過來,要趕緊過去招呼,說照片在家要放滿35天,說家裡還有些衣服,到時候拿過來燒掉……
嗡嗡的,好多話,都像隔著層霧,沒進腦子。
直到墓碑前只剩她自己,黎梔才恍然回神,想起舅舅最後說讓她單獨待會兒,留個司機在墓園門口等,他們先走了。
黎梔抱膝坐在地上,安靜地陪著剛入土的媽媽。
隔著十幾米的墓碑前還有另一群人,聲勢浩大,站了烏泱泱一片。
不知道逝者什麼身份,進來的時候她留意到,車都是勞斯萊斯和賓利。
一對似乎是母子的中年女人和年輕男人悲痛欲絕地互相攙扶,年輕男人跟她一樣,不停地磕頭回禮。
旁邊還站著另一個男人。
身材像竹竿似的瘦高,脊樑挺得筆直,除了那套純黑西裝,不像是來弔唁逝者,倒像參觀,從姿態上看不出一點悲痛。
格格不入的氣質讓黎梔不禁多留意了兩眼,直到敏銳地察覺到對方投射過來的目光,才迅速將頭撇開。
離得太遠,光線也暗,她沒看清對方的臉。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從她身後不遠處經過,伴著竊語聲:“葬禮上一滴眼淚都沒流,頭也沒磕一個,真是枉為人子,不孝。”
“你少說兩句。”旁邊的女士勸他。
“我說錯了嗎?”男人冷哼一聲,“白眼兒狼,他爹的葬禮,我們都還沒走呢,他倒先走了。活該一分遺產都拿不到,我要是謝大哥,我也不給他。”
黎梔抬頭往那邊看,瘦高的男人不見了。
再過一會,人群也散了。
雨滴在墓碑上,黑色石板濺起一朵朵水花,被澆過的地方像經過洗禮,變得透亮。
彷彿是烏雲積壓不住的沉重一瞬間傾倒下來,沒一會兒,黎梔渾身都溼透了。
離開之前,她繞過去看了一眼那個和媽媽同天下葬的人。
墓碑比媽媽的精緻,無論是打磨和石材或是刻字的工藝,都盡顯豪奢。
墓碑中間寫著——先考謝文駿之墓。
立碑人有兩個名字:謝南忱,謝承澤。
她對著陌生人的墓碑鞠了三個躬,最後回頭凝望母親的墓碑片刻,才依依不捨地離開這裡。
到墓園門口的路有點遠,兩旁都是常青塔松。黎梔順著臺階往下,迎面上來一個穿黑衣,撐黑傘的中年男人。
抬眼看去,那張陌生的臉透過雨簾,溫吞又和藹。
“小姑娘,這是門口一位先生給你的。”來人穿著墓園的工作制服,邊說邊把手裡另一把傘撐開,遞給她。
“謝謝。”傘柄是暖的,一陣熱流進到心底,雨水被隔絕在傘外,風也沒那麼冷了,黎梔勾了一下唇,“那位先生有說他是誰嗎?我怎麼把傘還給他?”
“是誰我不太清楚。”大叔笑了笑,“不過那人說,你要還的話送到裴公館。”
“哦,好的。”她點點頭,再次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