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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的時候,她買了水果和花籃,去醫院看聶東遠。朋友的父親病了,也應該去醫院看看。聶東遠住在貴賓病房,條件相當不錯,聶宇晟也在,看到她來,也並沒有太意外,接過她手中的水果花籃,說謝謝。
聶東遠氣色還好,他也知道兒子有這麼一個朋友,是在美國的時候認識的。起初他還以為兒子跟這個女人有點什麼,但是找人查了查才發現,兒子跟這女人雖然有來往,甚至還留這女人在自己家過夜,但完全只是朋友關係。
“小舒,坐吧。小聶,你招呼一下,把龍井泡一杯給她嚐嚐。可憐我的雨前,醫生不讓我喝茶了,我帶到醫院來,就招呼好朋友。”
舒琴笑著說:“等伯父好了,我送伯父一點碧螺春,我們有個同事是洞庭東山人,家裡自己炒的碧螺春,可香了。”
“哎喲,聽著就饞人。”聶東遠說,“晚上吃的是素菜,本來就覺得沒吃飽,正饞著。你又一說茶,更饞了,我今天算是知道了,原來茶也是饞人的。”
他們兩個說著話,聶宇晟就把龍井泡了一杯,放到了茶几上。舒琴拿起來一看,茶色清亮,嫩芽根根豎在杯中,真是上好的龍井。聶東遠還興致勃勃跟她講:“其實龍井用這種玻璃杯泡最傻了,不過醫院裡沒有好茶具,將就一下。等我出院了,請你去家裡喝茶,到時候我們用粗瓷大碗泡你的碧螺春,那才是正宗喝法。”
“伯父果然見識廣博,粗瓷大碗泡碧螺春,是有典故的。”
“那當然!碧螺春就是講究用大碗喝的。茶極細,器極粗。”聶東遠說,“聶宇晟都不知道,沒想到你知道。”
“聶宇晟就是個書呆子,在美國的時候,他不是在實驗室,就是在圖書館,就琢磨心臟啊血管啊,哪會有閒心鑽研這個。不過只要打電話給他,說做了土豆燉牛肉,他跑得保證比兔子還快。”
聶東遠哈哈大笑,似乎笑得很開心:“這小子像我,我小時候最饞牛肉,不過那時候牛是生產隊的重要資產,逢年過節也沒有牛肉吃的。不過有一年夏天的時候,天氣特別熱,就把幾頭牛牽到河裡去,水牛……水牛你知道嗎?”
舒琴點點頭。聶東遠說:“水牛到了下午晌的時候,特別熱,就會把它們牽到河溝裡,讓它們泡一泡水。那時候生產隊特別忙,放牛的人把水牛的繩子系在岸邊一棵榕樹上,然後就下田掙工分去了。掙工分你們又不懂了,生產隊是憑工分給口糧給錢的。這個放牛的人心貪,想掙兩份工分,就把牛繩往樹上一系,人就下田去了。結果沒想到其中有頭牛,泡水泡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被繩子給絆著了,掙扎了半天越絆越緊,最後困在水裡,硬生生給淹死了。等到放牛的人回來一看,淹死了一頭牛,哎喲,不能浪費啊,天氣又熱,趕緊把全隊的人都招呼來了,把牛從水裡抬起來,殺掉剝皮,每家每戶,都分到了一塊牛肉。”
聶東遠講得眉飛色舞:“我們家也分了一塊,在水裡泡過的,怕壞,當天晚上就燒了吃了。那個牛肉香的,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吃牛肉,從此就覺得,牛肉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
聶宇晟有點詫異,他只知道父親出身農村,小時候受過很多苦,卻從來沒聽他描述過。父親常常樂意講的,是他自己從倒騰販賣礦泉水起家,到後來做投資,做實業,做地產,在香港上市,成就今日的商業帝國。
接晚班的醫生來了,特意到病房來打招呼。聶宇晟走出去跟他說話,聶東遠卻突然問舒琴:“那小子向你求婚啦?”
舒琴嚇了一跳,趕緊說:“沒有。”
“沒有就好,我真怕他因為我一病,就隨便找個女人結婚。”聶東遠說,“哪怕他向你求婚呢,你也別答應他,他那個彎還沒轉過來呢,該忘記的人不忘記,哪怕再交往個天仙,也白忙活。”
舒琴有些尷尬地笑笑,聶東遠說:“給他個機會吧,不容易,七八年了,他第一次帶姑娘回來讓我看。他這個人其實心眼挺實的,能走出這一步,有他自己的誠意在裡頭,你也不能要求他一步到位,把過去忘得乾乾淨淨。”
“他沒有要求我來看您,是我自己來的。”
“還不都一樣,他要不告訴你我病了,你怎麼會知道?”聶東遠說,“他選擇第一時間告訴你,起碼,是拿你當親人,當最好最好的朋友。”他嘆了口氣,“我這個兒子,連朋友都少,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擔心他是不是抑鬱症。你很好,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在他身邊,我很感謝你,如果你願意,給他個機會吧。他把自己困得太久,困得太苦,太需要一個新的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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