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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膏沒有反應。殷沓沓又講了個故事，“有條狗，生活在一個家庭裡。女主人在燒飯時從來不讓它進廚房，而有一天，卻讓它進了廚房。不過下一天，又不能進廚房了。總是這樣反反覆覆的，沒有一個確定的規矩——但是狗也不生氣。狗還是很快樂，因為，覺得，雖然不能進廚房的時候不能進去，可以進去，不就有骨頭吃了嗎？狗就是因此而很快樂。”

她不斷打著響指，聲音漸強，“你明白嗎？——只要滿足就會快樂。你像條狗，不斷地搖尾乞憐。你比狗還不如，狗還會咬人，你卻無法還擊。”

血噴出來，灑了一地毯。李言震驚地站起來，血噴在了她褲子上。花膏支起身子。

“幹嘛這樣看著我。”

李言生氣地說。

就是這樣的眼神，讓我喜悅……花膏慢慢倒在地上。她體會到的，是確實的喜悅。因為在那個夜晚，連這樣的存在，都沒有。花膏用手肘撐著地面，慢慢向著門的方向爬行。她像是蝓蛞留下一條粘液般，爬過的路上留下一條血帶。她沒有回頭，很堅決地往那個方向爬著。有人問她，她就說，我要去醫院。這個想法如此強烈，已經覆蓋了一切。血從腹部噴出來，像是被強塞進去現在終於不行了反彈一樣，噴了一地板。噴出來的血是紅色的，夾雜著青色的不明粘液和半固化物。很醜陋，很醜陋的花膏堅持要去醫院。

“賤人，都這樣了還要逃。根本沒有任何尊嚴可言。”

李言輕聲說著。她低了低頭。殷沓沓說，“你說誰沒有尊嚴？”

“她。”李言指著她的後背，那個血人，她帶血的黑髮像是拖把。“人要死了就應該接受死亡，平靜接受，這才叫風度。任何事情都鎮定接受，而不是吵鬧，大哭，讓人看出你不甘心的樣子，那就叫撒潑……”

“不，你錯了。這就是你為什麼一直空有美貌卻無法利用它的原因。你的想法從根本上就是錯的。我告訴你，她逃跑，不是因為想活下去，而是因為想活下去……”

殷沓沓也覺得很傷心似的哽咽了一下，“陪在你身邊。”

李言說，“什麼？”

“因為她——必須保護你。如果她死了，你也會失去庇護。這就是她為什麼一直讓我送她去醫院，因為她知道必須活下去，才能伴你左右。她是為了你啊，李言！——為了你而求生！”

呃……

李言呆了一下。當然受到了衝擊。不過此時阻擋她及時作出反應的是——為什麼這種事要別人來告訴我，讓別人告訴我，那不是很沒面子嗎……

始終有某種東西阻擋在前。

人生被那迷霧似的東西所蒙弊雙眼。那就是為什麼什麼都看不見。

因為我的眼睛，被擋住了。

衝破它——就現在？——

我，知道的，我，只是，感到沒面子而已。我，感到說不出的難堪。那種殘破的尊嚴，那種被侵害，形像遭到了破壞的感覺。我，應該是美麗的，而不是醜陋的……醜陋的……醜陋的……

醜陋的——為什麼，我對這個詞如此在意？

……因為我，就是醜陋的。

我，是醜陋的？……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受不了！！！

我，是醜陋的！！！！

——早一點明白，不就好了麼。一切的根源，不就是相貌嗎。

相貌不好，所以我沒有自信。因為沒有自信，所以害怕它人。因為害怕它人，這情緒逐漸增強，所以最後憎恨它人，就是這樣，這麼簡單。

——沉寂已久的回憶全面復甦，深埋時光底部的東西來了個大起底。我無法忍耐了，現在，就要衝破身體的情緒，尖叫著說出來……

“我是醜陋的……我，我是醜陋的……”

啞迷一樣的人生，真是夠了。李言說，“我……是醜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性悲劇

醜陋的人難道就沒有資格活在世界上嗎？是的。我簡直沒有資格活著，因為我是如此罪惡。然而我又不明白罪惡的點在那裡，這種不清不楚的感覺讓我如此著迷，簡直像是發現了新的自己一樣——不，我原來，就是這個樣子的！

“原來是這樣啊……原來真實就是，只要找到了就會變好的嗎。”

李言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我的真實是——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