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天真地問:“爸,你背腳就是因為沒好好唸書?”
“對,對!”方友松哈哈大笑,大笑著直拍兒子的小腦袋瓜。他笑著時,方世初卻分明看見,夕陽的餘暉把他眼裡的淚水照亮了。
方世初後來漸漸明白了,父親不是沒好好唸書,而是根本沒有書可讀。那時父親對讀書的渴望,以及想變成另一種人的渴望,以方世初那樣幼小的心靈自然是無法理解的。等到他終於能夠理解了,父親卻在他快要追上時突然又走遠了,又蹭上了一個更加難以理解的高度,更加高深莫測,就像他小時候想要伸手夠著父親的高度卻怎麼也夠不著,踮起腳尖伸長了腦袋也夠不著,他仍然只能仰視父親,一個彷彿把頭伸進了雲端之上的父親。
身後傳來一聲輕咳。方世初下意識地回過頭去,這才看見在他身後已默然佇立了許久的父親。他一時還有些茫然,他不知道是從自己腦海裡走出來的一個父親,還是一個真實的父親。他忽然間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
“爸!”這是他從澳洲回來後第一次開口叫父親。
看得出方友松有些感動,他走了過來,把一隻手放在了兒子的肩膀上,差不多是像兄弟一般地把他挽住了。
這樣一個地方,無疑給父子倆營造了一個鞏固感情的環境。
“是該經常到這裡來看一看的。”方友松說,“我也常來這裡走走。”
方世初卻再次變得沉默了,剛才那一聲爸,他好像叫的是自己想象中的父親,而對於這個真實的父親,儘管那麼親熱地挽著他的肩膀,他仍舊覺得隔著萬水千山。
他感到自己的眼皮在往下耷拉,又看著自己的腳尖了。
方友松低聲問:“想好了沒有?”
方世初說:“想好了。”
方友松說:“那就好,你來公司裡幹吧,爸爸真希望你能幫幫我。就像你小時候那樣,儘管幫不上爸爸什麼忙,但只要你把腦袋伸長了,把手一舉起來,爸爸就感覺到自己的力氣比平常多了好幾倍。你沒有力氣幫爸爸,但你的心是想幫爸爸的,兒子,是你的心,給了爸爸力量。”
方世初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笑意。
方友松又問:“你是怎麼想的?是給我當助理,還是帶一支基建隊?”
方世初說:“我想好了,還是先回澳洲吧,把書唸完,拿到了學位再說。”
“好,好,兒子,你終於為自己作出一個正確的選擇。”
方友松有些喜形於色了。但他很快就把臉轉向了目光照不到的地方,不想讓兒子看到自己的表情。這一個動作無疑有正在掩飾什麼的嫌疑,方世初立刻就覺得他好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在瞞著自己。方世初心裡又有什麼亂竄起來,忽然間感到自己上了當一樣。
“什麼時候走?爸爸給你餞行。”瞧瞧,更急了不是?
方友松如此急切,讓方世初又一下警覺起來,瞧,幾乎是迫不及待了!方世初沒吭聲,但冷冷地,扒掉了父親的手,沒讓他繼續放在自己肩上。許久,他一直都看著那個大湖發呆了。視線一片模糊,腦海裡也一片模糊。
有一種氣味是如此濃烈,方世初嗅到了。
他隱約覺著,這可能是他一輩子都要面對的味道。
夢城 第十二節(1)
這世上,父與子彷彿都是天敵,那種血緣關係是微妙的,很少有兒子和父親能搞到一起的。這是否意味著,一個人長樹大的兒子在心理上給做父親的構成了某種威脅?總之,高侃和他父親高佑民也是一對前世的冤家,他很早就從這家裡搬出去了。不過,他雖沒跟父母住在一起,但有開啟這扇門的鑰匙。但如果沒有什麼他自己覺得十分重要的事情,他是輕易不會開啟這扇門的。
輕輕一擰,門就開了。高侃立刻看見,他父親高佑民的膽結石又犯了,正斜躺在沙發上,用電視遙控器死死地頂在脅下,卻忍受著痛苦一聲不吭地收看中央電視臺正在直播的一個什麼會議。這種電視會議往往都要宣佈什麼重大內容。但會議和膽結石聯絡在一起,卻讓高侃一下子感受到了雙倍的痛苦。他覺得他這個父親真是很不幸。很快,高侃又發現,父親臉上的皺紋明顯比過去多了,頭上也多了幾根白髮。
葉淑英剛給市一醫院的何大夫打過電話,看見兒子進門,連忙喊:“小侃,你趕快開車去接何大夫一下。”
高佑民說:“算了,我這是陣痛,一陣就過去了。人家何大夫剛下班,就別麻煩他了,他又不是我的私人醫生。”
“老高!”葉淑英提高聲調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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