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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壞了,只留下一個“沈”字,耷拉下來,被夜風一吹,嘩啦嘩啦作響,不知道是掌聲是歌聲,還是哭泣聲和嘆息聲?他嘆了口氣,將僅剩的一個“沈”字撕下來,鉸成碎片,揚了揚手,任憑夜風將碎片吹開,團了又散,終於落在地面,滾了幾下,消失不見了。
三少爺的煙(6)
“唐家又娶親了!”
“是呀,不知道是哪戶人家的姑娘,真造孽!”
“聽說是南街的張家,剛剛死了爺的那個。小姑娘沒姆媽,一個人賣香菸養家,誰料想買賣不景氣,沒錢給爺治病,就被唐家花幾個錢買來給唐三少爺續絃啦!”
幼翎坐在唐家譴來的花轎裡,一襲紅衣,蓋著鴛鴦戲水的蓋帕,依稀聽見路人的喧譁。整條街上除了嗩吶和鑼鼓,亦多了這些流言蜚語,和秋天的蒲公英一樣,風一吹,四下裡都是種子。轎伕顫顛顛的,抬得極不穩當。傳說中這叫做顛轎,乃是民間的一種風俗,幼翎被他們從南街抬到東街,繞行了大半個街市,身子晃了幾圈,晃出了眼淚。淚珠子順著她的蓋帕一顆一顆往下掉,覷著腳尖,穿的是一雙紅綾的繡花鞋,腳尖繡了朵百合,紅底白花,好看得緊。眼淚掉在花兒上,綴著那麼像露珠,沿著針腳滲進了鞋面兒裡,溼漉漉的叫人好不難受。
“到了到了。”媒人扶著她下轎,踏過門檻前先踏過一個火盆。爆竹嗶哩叭啦地響,嗩吶嘀哩哇啦地吹,胡亂拜了天地,送進洞房,蓋帕被掀開了,卻是別人幫襯著拉了唐恕白的手。
“新娘子好相貌呀!”又是嘩啦一下鬧烘烘起來。
唐恕白是個呆子,據說被他死去的妻子給嚇傻了,痴痴的一句話也不會說。
幼翎看著他依舊呆滯的臉,眼淚又流了下來,手撫上他的頰,回想著當初他輕而薄的笑意是如何掛上這張臉的。
唐恕白突然傻呵呵地笑了一下,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說了一句“香菸瓜子桂花糖”。那個“糖”字的發音帶著一些稚氣的拖延,說話間指了指她的胸前,隨即將食指咬在嘴裡,像孩子一樣憨頑地看著她。
“錯了,應該是這麼說。香菸瓜子桂花糖……”
幼翎想不到他居然記得自己賣香菸的那個叫賣聲,收住眼淚,喊了一句。
那個“糖”字拖得很長,像舞女曳地的裙,帶著柔媚甜膩的腔調。
“煙,把煙給我!”她又驚又喜地叫著,人群中有人遞上一盒煙,她塞在唐恕白的手裡,欲見他像以前一樣從盒子裡捻出一根菸,在煙盒上頓一頓,斜斜地叼在嘴裡。可是唐恕白只是憨笑地看著她,指著她的胸前,笑著重複那句話“香菸瓜子桂花糖”。
也許在唐三少爺的心裡,煙亦是煙,女人亦是女人,只是這二者之間,已經不能劃上等號了。
“三少奶奶學會抽菸了。”
“可不是,守著個傻丈夫,抽菸解悶吧?”
幼翎出門的時候,背後有傭人如此言語。她捻息了菸蒂,讓司機往西面的戲園子開過去。戲院依舊繁華,往來行人絡繹不絕,一個戲子的消失並不代表舞臺的落寞。車子轉過路口,她看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怯怯的眼神透過車窗,問她:“太太,香菸要伐?”
三少爺的煙(7)
她遞過去一張錢,唐恕白突然搶先一步接過香菸,並不接零錢,嘻嘻笑著說:“香菸瓜子桂花糖……”
幼翎背過了身子,眼淚從她皺紋細密的臉上,縱橫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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