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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坐在床鋪上好久,一雙晶眸不停地張望四周,有些陌生的屋樑、淡淡薰香的被衾……這是哪兒?
那垂掛在鋪上的純白帷幔倒有點眼熟——啊!這是鳳淮的房間。
“我怎麼會睡在這裡?”她記得她在屋外繩椅上唱情歌給鳳淮聽,唱著唱著好似給睡下了,後來……是鳳淮抱她進屋的?!還讓出大床給她睡?!
哎呀呀,虧大了、虧大了!
鴒兒苦著小臉,忙不迭摸觸著自己身軀的每一處,又湊上俏鼻去聞。
“哎呀,已經感覺不著鳳淮的體溫和味道了,討厭討厭,笨鴒兒臭鴒兒蠢鴒兒,這麼貪睡做什麼?!難得有這種被鳳淮抱在懷裡的太好機會,你竟然一丁點的印象也沒留下,笨鳥笨鳥笨鳥——”她不斷臭罵自己,敲打著自己的笨腦袋,直到腦袋瓜都給震得昏沉了,才歇下粉拳,換上傻呼呼的笑。
鳳淮抱她回房耶,好幸福噢,鳳淮抱她回房耶——
鴒兒揣摩著那幅親暱的情景,即使沒有清醒的記憶足以回味,幻想的景象也足以聊表慰藉……柔荑捧著羞紅的玉頰,止不住甜蜜的憨笑。
門扉咿呀輕啟,夜色之中靜立著白霧身影。
透著帷幕的掩蔽,彼此的容顏又添上一分朦朧。
“鳳、鳳淮,是……是你將我帶、帶進屋裡來的?”她打破沉默。
“嗯。”
那可不可以再抱一次?不不不,這種問法一定會慘遭無情拒絕的,鴒兒一邊自問,一邊否定。
“為什麼要將我帶到你的房裡?”喔,我感謝你,感謝你讓我擁有與你“同床共枕”的機會——同一張床、同一個軟枕。
鳳淮走至桌前,燃起燭火,讓內室化暗為明。
“我後來才發覺,這整個屋子裡沒有一個屬於你的休憩之處。”
他抱著她進屋之後,竟然思索不到該將她安置在何處。他的房屋清幽僻遠,卻也稱不上豪邸,一間書房一間臥室、一處大廳一處庭圃、一室浴堂一室廚房……
全然沒有她的房間。
她這一百年來盡賴著他而居,夜裡全睡在哪?
鳳淮困惑極了,杵在廳堂裡發愣好半晌,百年來從沒想過的問題,竟在那時嚴重地影響著他。
最後,他只好將她抱回自己的寢室暫寐。
對於這名百年來他視若氤氳的鳥娃娃,他幾乎不曾思索她的存在,如此漠視她的他,怎值得她掏心追隨?
“我?我都睡在廳裡呀。”鴒兒為他解惑,吹了整日冷風的臉蛋上浮現著一抹異常的紅豔。她將此刻臉上熱熱的、昏昏的怪異感覺視為看到鳳淮而生的羞澀,殊不知自己是犯了風寒。
“廳裡?”那個只有一張木桌、四隻木椅及兩隻木櫃的空蕩大廳?
“我很隨遇而安的,只要一條羅衾,我哪兒都能窩著睡。”鴒兒笑了笑。萬一夜裡冷的無法承受,她便將自己變回禽鳥,好歹有一身羽翼擋擋寒溫。
鳳淮靜默地瞅著她,淡眸動也不動。
他聽到了。
聽到清脆的鳥鳴聲及雀躍的輕靈步履一蹦一跳地舞著雙翼,裸足正踩踏在他凝冰心湖上,圈圈旋著、舞著,小小的龜裂聲,在纖細腳趾滑曳而過之後,開始剝裂,一片冰心,竟承載不了那鴻羽般的重量。
是好?是壞?
冰湖底下,隱含著比湖面上更噬人的寒冷。
如履薄冰的小巧裸足,正將自己一步步推向險地。
在來不及煨暖冰晶心湖之前,若墜入湖心,唯一的下場只有死路。
然而,宛若笑音的鳴聲不止不休,舞步越旋越急,龜裂聲也越發刺耳——
“別再跳了!”鳳淮陡然低喝,嚇得鴒兒怔然回望著他。
“鳳淮,你怎麼了?”掀開覆身軟衾,鴒兒踩著裸足下床奔近他,一頭如瀑黑髮因臥枕而散亂,更形慵懶。
他回神,沒有啼叫聲、沒有舞步跫音,更沒有所謂的龜裂聲響,一切只是他莫名的幻聽?
“鳳淮?”鴒兒好擔憂地顱他,想伸手碰觸他的臉頰,卻在那雙淡得不帶情感的瞳眸投注冷光下,怯懦地收回了柔荑。
是錯覺嗎?此刻的鳳淮看起來怎麼比方才更冷冽?
“鳳淮……”
他斂起眉峰,“既然醒了,就出去,別待在我房裡。”
他緩緩走向床鋪,動手將凌亂的被衾折整齊,再將帷幔系回床柱上。
“怎麼好好的又翻臉了?”她噘著嘴,低聲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