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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眾人亦是紛紛叫罵,怒他毀了桑葉,無法飼蠶。
這人一頭躲避拳腳,一頭拼命解釋——說原不認得那些乾菜,只道是丟在街上的無用之物。桑葉更加不認得,不知是喂蠶的東西,只知餵馬甚好。
他不辯還好,一加分辨,眾人怒火欲熾,更打得兇。
蘭芽也有些詫異,見他分明一臉委屈老實相,可說的話又離譜至極。哪有人不認得乾菜,不知桑葉喂蠶的。
這老者所說“孔明菜”,便是醃製曬乾的蔓菁。
襄陽蔓菁極佳,生吃又脆又酥。詩人楊萬里曾做“春菜”詩讚譽此地所產蘆菔、蔓菁:
雪白蘆菔非蘆菔;吃來自是辣底玉;花葉蔓菁非蔓菁;吃來自是甜底冰。”得大詩人下筆一讚,自此襄陽蘆菔、蔓菁,並稱“二美”。
將蔓菁醃製數月後曬乾,製成風乾鹹菜,佐粥極好。這法子相傳還是武鄉侯諸葛亮躬耕隆中時想出,因此襄陽人又將蔓菁幹叫做“孔明菜”。
外地人不識“孔明菜”,尚可原宥;但說不識桑葉,卻分明是狡辯之詞。桑樹大江南北所在多有,哪有人將桑葉餵馬的!
更兼此時夏蠶正當二眠,所需桑葉極多!採桑如救火,李白詩云:蠶飢妾欲去,五馬莫留連。蠶時三餐草草,鄰里吊慶不通,便脾氣最壞的男子,在這一月亦曉得體貼妻子姐妹的辛苦。這一片桑林生在城中,是附近不知多少人家救急的林子,如今給人毀去不算,竟還口口聲聲說不知桑葉用來喂蠶。這口氣叫人如何嚥下?
眾人上前將這人圍上痛打,這人抱頭滾來滾去,不住求饒。
蘭芽心中裝著季瑛的事,雖見此事有些古怪,也不欲停留,叫了九歌、冬雪,便要離開。
誰知廝打之中,一領“書生巾”從人群中給扔了出來。巾帽色作天青,絲綿織成,蘭芽一眼瞧見,登時想起季瑛也曾戴過同樣顏色、質地的巾帽,她停住了腳步,不由有些憐憫那人群中的書生。
22第二十二章 終身誤盡(下)
“啞巴牲口不懂事,要打打我,別打我的馬!”那書生忽又忍痛高喊。
蘭芽微一躊躇,低聲問九歌道:“咱們帶了多少銀子?”
九歌道:“不到五兩。”
蘭芽道:“你去,替這人賠了給人家,我瞧他怪可憐的。”九歌嚇了一跳:“姑娘,咱們如今的家當就只燕王賞的那些,此去臨安,還不知夠不夠,怎可……”
蘭芽嘆口氣道:“自身難保,愛莫能助,罷了!走罷!”
三人從桑樹林旁繞過。已走了幾丈遠,隱隱又聽見那書生哀求:“這可是千里馬,打不得啊”,中間夾雜著白馬顫抖哀鳴。
蘭芽心一軟,停步看著九歌不言語。九歌搖搖頭,轉身向人群中走去。
蘭芽遙遙看著那名穿藕荷衫子的大嫂走出來跟九歌交涉。兩人比比劃劃說了半日,九歌又復走回,沒好氣道:“人家說瞧我主子的面子,五兩也罷了。但那馬人家必要殺了出氣。”
蘭芽聽了一怔。九歌又道:“那個呆子死也不肯將馬留下,姑娘,咱們走罷,這事管不了,也管不起,何苦來的!”
蘭芽想了想,從懷裡取出一對赤金耳環遞給九歌。她今日著了男裝,耳環取下便一直放在懷裡。
九歌大驚:“姑娘,沒親沒故的,這是做什麼?他不肯舍馬,咱們倒舍首飾!”
蘭芽苦笑一聲:“這人身上的痴氣,倒跟季瑛有幾分相像。”聽了這話,九歌已知今日耳墜子絕保不住,只得接了東西,掉頭再去。
不一刻,九歌撅著嘴走回,眾人得了銀子耳環,也紛紛散去。
冬雪見九歌一臉不高興,便逗她道:“咱們姑娘菩薩心腸,對不相干的人尚且如此,哪日咱們遇了麻煩,姑娘定然將渾身首飾都取下來救苦救難!”
說得九歌“撲哧”一笑,蘭芽也笑了。
三人才走過樹林,上了大街,忽聽背後有人高喊:“兄臺留步!”原來是那書生牽著馬一瘸一拐地追來。
九歌與冬雪忙擋在蘭芽身前,九歌大聲道:“我家公子行俠仗義,卻向來不喜跟陌生人講話,你不必客氣,這便回家去罷!”
書生拱手道:“既是如此,還請小哥留下住址,明日我好登門道謝,將銀錢送還。”
九歌擺手道:“不必了,你走罷!”書生見她極是堅決,似乎多說一句話也不肯,詫異之餘,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瞧去,見九歌雖眉清目秀,但臉上卻隱隱長著數顆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