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繫著兩個銀鈴,跑起來悅耳動聽。花小尤物盡其用,把這些狗和它們的狗鈴運用得恰到好處。她趕著爬犁瘋跑時,給每隻狗都加了兩隻鈴,十六隻狗一共六十四隻鈴,在寒冷的曠野中,叮咚在一起,熱烈、火暴,酣暢淋漓,讓人心潮翻湧,直想隨之“啊、啊”地大叫幾聲。而到了高山深谷中,這些鈴聲與不斷悠盪起的回聲,組合在一個亢奮的聲律中,渾厚、悠遠,如晨霧中響起的洪鐘大呂。夜深人靜時,花小尤喜歡把爬犁趕得很慢很慢,慢得像悠車靜止前的輕擺,狗兒們兩個一對,悄沒聲地走著,挨擠著身子,耳鬢廝磨,說著平時無暇說及的悄悄話、體己話,花小尤把大部分鈴都摘去,只留一隻狗上的兩個鈴。那鈴就在這時響起了,隔不長時間“叮”一聲,隔不長時間“咚”一下,讓黑黑的靜夜不那麼陰森,不那麼死寂,不那麼呆板,於是,人就暈忽忽地進入了清醒的夢裡,人世間所有的美好都飄飛而來……
這爬犁是大肚蟈蟈花大價錢從一個老毛子手裡買來的,陶三林逗他:“把老箱底都掏出來了吧?”他只是一笑,為了花小尤,他捨得。花小尤呢,根本就沒打聽錢的事,只說:“這玩意兒不錯呀。”操起鞭子就把爬犁趕走了,連聲謝都沒說。大肚蟈蟈又是一笑,偷偷地嘀咕一句:“真是‘黃帶子’的後人,純種的。”花小尤恰好把爬犁兜了一圈回來,聽見了最後三個字,問:“你說啥?”大肚蟈蟈支吾著:“啊,我是說,這狗都是純種的。”一旁的李世禮、陶三林哈哈大笑,花小尤知道大肚蟈蟈的臭嘴又噴糞了,照他身上就是一鞭子:“吃屎的狗還能噴出好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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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過客 第五章(2)
其實,花小尤倒是不討厭大肚蟈蟈,就是煩他那張嘴,什麼嗑都往外吣,尤其是在臺上,那髒話說得經常讓花小尤感到無地自容。說他,他還振振有詞:“你以為這是你的法國喜歌劇呀,看的人都是老爺夫人小姐太太,這是二人轉,是給老百姓看的,是給放山的,打獵的,下窯的人看的,就像農村人吃的棒子麵大餅子,就這麼粗,就這麼牙磣,就這麼硬。東北人多苦啊,一年累到頭了,也沒有別的什麼要求,就是想看看戲樂呵樂呵,咱就給他們演,也讓那山風吹裂巴了的臉、讓苦日子憋裂了的嘴舒展舒展,讓那黃連水泡著的心歡實歡實,我的好妹子,大清朝可不是我唱二人轉唱垮的,民國也不是我罵人罵出來的,我一輩子不拉不撒,人家地裡該長莊稼長莊稼,該長大煙長大煙,不缺我這泡尿,也不缺我這泡屎!”
一番話說得花小尤竟無言以對,自打圓場地說:“好啦,我也不跟你辯了,看在你給我買的這個爬犁上,以後你願意罵就罵吧,不過,我是有言在先的,我可不會跟著你罵。”
大肚蟈蟈高興了:“那當然,你是旦,我是醜,你只管唱你的戲,扮得越美、唱得越動聽越好,你是碧波仙子,我是王八犢子,什麼出乖露醜、丟人現眼,扣屎盆子、甩大鼻涕的,都由我來。”
這對百年難尋的東北二人轉黃金搭檔就這樣在黑龍江一路唱了開來。
平常行路時,總是大肚蟈蟈與其他人趕著兩個三套馬的爬犁走在前邊,花小尤和老關東則坐在後邊的狗爬犁上。
慕雨瀟希望老關東跟著花小尤他們,順便找一找自己失蹤多年的妹妹,老關東這麼多年一直承擔著這個任務。同時,還可以跟著照料花小尤,他給了老關東幾個花炮,遇有緊急情況時,點著了往天上一扔,附近只要有黃花寨的人,就會趕來支援。
國爾木則孤零零地跟在後邊,花小尤也曾想讓它坐在爬犁上,可它一上爬犁,那些西伯利亞狗全都罷工了,無論花小尤把鞭子甩得多麼響,就是抽到了身上,脖子還是梗梗的,絕不妥協。國爾木明白,這些腿肥膽也肥的矮子狗,是跟自己■上勁了。它真想一陣摧殘,把它們都撕漏氣了。轉念又想,大狗總得有點大量吧,爹不說過嗎,大狗不要與小狗一般見識,恃強凌弱總不是君子狗之所為也。它也就釋然了,心安理得地跟在隊伍後邊,你快我也快,你慢我也慢,倒也心無旁騖,自在逍遙。
花小尤第一次遇險是在夾石口煤礦。
聽說東北二人轉的大角來了,三班倒的礦井停工了。演出的場地上坐得滿滿的,連礦工帶家屬,足有兩三千人。
舞臺是現搭的,十幾個大油桶固定在地上,上面鋪著木板,三面用席子圍著,前邊吊了四五個汽燈。
老關東正在臺邊閒走,忽聽有人喊他,定睛一看,原來是他前些日子領來的關里人中的幾個,其中一個他挺熟,叫二禿子,跟他年齡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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