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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岩石附近,游魚歷歷可數。看河時間裡,我不知不覺地恢復了平素沉靜的心情。
橋下是石階,可以下到河中沙洲。柳樹陰下放有一凳,周圍常有幾頭獨角獸歇息。我時常下到那裡,掏出衣袋裡的麵包,撕成一塊塊餵它們。它們幾經遲疑,終於悄然伸長脖子,從我手心舔起麵包屑。而這往往只限於年老者或幼小者。
隨著秋意日深,它們那使人聯想到一泓深湖的眼睛漸漸增加了悲哀之色。樹葉退綠,百草凋零,告訴它們忍飢挨餓的漫長冬季正一天天逼近。而且如老人所預言的,對我恐怕也是漫長而難熬的季節。
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
11。冷酷仙境(穿衣、西瓜、混沌)
時針指到9 點半時,女孩翻身下床,拾起掉在地板的衣服,慢慢悠悠穿在身上。我在床上躺著,枕著胳膊用眼角呆呆瞧她穿衣。那一件件裹上身體的光景,使得她宛似冬日裡瘦削的小鳥一樣動作流暢而得體,充滿靜謐感。她向上拉上裙子拉鍊,依序扣好襯衣釦,最後坐在床沿穿上長筒襪。末了,吻了吻我臉頰。脫衣服的方式富有輕力的女孩想必為數不少,而穿衣服時給人以美感的則寥寥無幾。她穿罷所有衣服,用指尖往上撩起長髮理了理,於是房間裡的空氣彷彿替換一新。
“謝謝你招待的美餐。”
“不客氣。”
“你經常那樣自己做東西吃?”她問。
“要是工作不很忙的話。”我說,“工作忙時做不來。隨便吃點剩的,或到外面吃。”
她坐在餐椅上,從手袋掏香菸點燃。
“我自己不怎麼動手。從根本上說我不很喜歡弄鍋弄勺。一想到7 點前要趕回家做一大堆東西再逐個打掃到肚子裡,就覺得頭痛。你不覺得那一來活著就像只為這張嘴巴似的?”
“或許。”我也有同感。
我穿衣服的時候,她從手袋裡取出小記事簿,用圓珠筆寫了點什麼,撕下遞給我。
“家裡的電話號碼。”她說,“要是想見我或有好吃的剩下,就請打個電話,我即刻報到。”
女孩帶著該還的三本哺乳類書走後,房間好像頓時寂靜得出奇。我站在電視機前,取下衣服罩,再次細看那獨角獸頭骨。儘管堪稱證據的證據一件也未掌握,但我還是開始覺得這頭骨很可能就是那位薄命的青年步兵大尉在烏克蘭前線掘得的謎一樣的頭骨本身.越看越恍惚覺得頭骨漾出某種類似奇特因緣的氛圍。當然,或許由於剛剛聽過那段敘述才有如此感覺罷了。我幾乎不意識地用不鏽鋼火筷再度輕叩頭骨。
之後,我歸攏碟碗杯子,放在水槽裡洗,用抹布擦淨餐桌。差不多到了該開始“模糊”的時間。為免受干擾,我把電話轉到錄音服務功能,拔掉門鈴接線,除了廚房外熄掉家裡所有的燈。我必須在兩小時之內自己一人集中全劇精力進行模糊運算作業。
我進行模糊作業的通行令是“世界盡頭”。我根據“世界盡頭”這一標題下帶有高度私人意味的劇情,將分類運算完畢的數值轉換為電腦計算用語。當然,雖說是劇情,卻同電視上經常出現的那種完全是兩回事,而更為混亂、更無明晰的情節,無非姑且稱之為“劇情”而已。但不管怎樣,全然沒有人教給我它具有怎樣的內容。我所知道的僅僅是“世界盡頭”這個標題。
決定“劇情”的是“組織”裡的那夥科學家。我為當計算士經受了一年訓練,透過最終考試後,他們把我冷凍了兩個星期。這時間裡,他們把我的腦波鉅細無遺地審查一遍,從中抽出我的意識核,將其定為我進行模糊作業時的通行令,又反過來輸入我的腦中。然後告訴我:這便是你用於模糊的通行令,標題叫“世界盡頭”。由此之故,我的意識徹底成了雙重結構。就是說,首先具有作為整體混沌狀態的意識,而其中有個如同梅乾核那樣的集約混沌狀態的意識核。
但是他們沒有教授我意識核的內容。
“你沒有必要知道這個。”他們對我解釋道,“因為這世上再沒有比無意識性更正確的了。到達一定年齡——我們經過縝密計算設定為28歲——之後,人的意識就整體來說基本不再變化。我們一般所稱呼的意識變革,從整個腦功能來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表層誤差。所以,‘世界盡頭’這個意識核,在你停止呼吸之前將始終不渝準確無誤地作為你的意識核發揮作用。說到這裡你可明白了?”
“明白了。”我說。
“所有種類的理論分析,都好比像用短小的針尖切西瓜一樣。他們可以在表皮劃出痕跡,但永遠無法觸及瓜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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