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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
和女孩分手後,我一個人爬上西山。凜冽的季節風像要把我捲走似的從背後吹來,在樹林中發出撕裂長空般尖銳的呼嘯聲。回頭看去,但見幾乎缺了半邊的冷月,形單影隻地懸浮在鐘塔的上方,周圍湧動著厚厚的雲團。月光之下,河面黑乎乎的,猶如流動的焦油。
驀地,我想起在資料室旅行箱中發現的似乎很暖和的圍巾,儘管被蟲子蛀出幾個大洞,但若多圍幾層,仍足以禦寒。我想不妨問問看門人,那樣許多事都可瞭然於心。包括那些貨物的所有者是誰,我能否使用裡邊的東西。圍巾也不纏地站在這寒風之中,耳朵痛得真如刀割一般,明天就去見看門人,況且也需要了解一下我影子的情況。
我重新轉身,沿冰凍的山坡路朝官舍走去,把鎮子拋在後面。
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
23。冷酷仙境(洞穴、螞蟥、塔)
“哪裡是什麼地震,”胖女郎道,“比地震嚴重得多。”
“比如說?”
一瞬間,她深深吸了口氣,似想告訴我。但旋即作罷,搖搖頭道:
“現在沒時間解釋,反正只管往前走好了,此外別無出路。想必你肚皮上的傷口有點痛,但總比死了好吧?”
“或許。”
我們依然用繩子繫著雙方的身體,全力以赴地沿坑道朝前奔跑。她手中的電筒隨著她的步調大幅度地上下搖晃,在坑道兩側刀削般筆直高聳的壁面上繪出犬牙交錯的曲線,我背上揹包裡的東西叮叮咣咣地搖來擺去。有罐頭有水壺有瓶裝威士忌,不一而足。可能的話,我真想只留下必不可少的部分,其他統統甩掉。但不容我停住腳步,只能跟在她後面一個勁地跑,甚至想一想腹部傷痛的工失都擠不出來。既然兩人的身體被繩子拴在兩頭,那麼就不可能由我單方面放慢一下速度。她的呼氣聲同我揹包的搖晃聲在這切割得細細長長的黑暗裡富有節奏地迴盪開來。不久,地動聲也湊熱鬧似的一聲高似一聲。
愈往前行,那聲音愈大,愈清晰,這是因為我們徑直朝聲源逼近,加之音量本身也逐漸加大。起始聽起來彷彿發自地層深處,就像肺葉排出的大量氣體在喉嚨裡面變成不成聲音的聲音時的那種動靜。天獨有偶,堅固的巖盤也隨之發出連續的呻吟,地面開始不規則地震顫。是什麼還不清楚,總之我們的腳下正在發生不吉祥的變異,企困將我們一口吞沒。
我實在不情願繼續朝聲源那邊跑,無奈女郎已認準了那個方向,由不得我挑挑揀揀。只好孤注一擲,跑了再說。
所幸坑道不拐彎,又無障礙,平坦得如飛機跑道。我們得以放心大膽地跑個不停。
呻吟聲慢慢縮短間隙,彷彿在急劇搖撼地底的黑暗,朝著不容選擇的目標一路突進。時而傳來巨大的岩石以排山倒海之力相互擠壓相互摩擦的聲響,似乎封閉在黑暗中的所有的力為撬開一絲裂縫而拼命掙扎。
聲音響了一陣後戛然而止。旋即,四周又充滿像是幾千個老人聚在一起同時從牙縫吸氣般奇妙的嘈雜聲。此外不聞任何聲響。地動聲也罷,喘息聲也罷,岩石摩擦聲也罷,巖盤呻吟聲也罷,統統屏息斂氣。惟獨噓噓噓這種刺耳的空氣聲在一片漆黑中迴響。聽起來既像是養精蓄銳靜待獵物步步走近的猛獸那興奮的呼吸,又像是地底無數條毛蟲在某種預感的驅使下如手風琴一般蠕動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軀體。不管怎樣,都是我聞所未聞的充滿強烈惡意的可怖聲響。
這聲響之所以在我聽來可怖至極,是因為我覺得它是在揮手招呼——而並非拒絕——我們。他們知道我們走近,邪惡之心為此興奮得顫料不已。想到這裡,我嚇得脊樑骨都好像凍僵一般。的確遠非地震可比。如她所說,是比地震還要可怕。而我又完全猜想不出其為何物。事態的發展早已超出我所能想象的範圍,或者說已達至意識的邊緣。我已根本無法想象,只能最大限度地驅使自己的肉體,一個接一個跳過橫在想像力與事態之間的無底深溝。
較之什麼也不做,畢竟繼續做點什麼強似百倍。
我覺得我們持續奔跑的時間相當之長。準確的弄不清楚,既像三四分鐘左右,又好像三四十分鐘。恐怖以及由此帶來的迷亂麻痺了體內對正常時間的感覺。無論怎麼跑都感覺不出疲勞,腹部傷口的痛感也已被排擠出意識之外。只是覺得兩個臂肘分外地發酸發硬,這也是我奔跑當中惟一產生的肉體上的感覺。可以說,我甚至意識不到自己是在不斷奔跑。雙腳極為機械地跨向前去,踏擊地面。簡直就像有濃厚的空氣團從背後推動我,迫使我不停頓地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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