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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是隻開一扇,左邊那扇始終巋然不動。獸們一頭不剩地過完之後,看門人又把門關嚴,上好鎖。
據我所知,西門是這座小鎮的惟一出入口。鎮的四周圍著高達七八米的長牆,惟獨飛鳥可過。
清晨來臨,看門人再次開門,吹響號角將獸們放入門內。待獸們全部進來後,仍如上次那樣關門上鎖。
“其實也用不著上鎖。”看門人對我解釋說,“因為即使不上鎖,除了我也沒有第二個人能開啟這麼笨重的門,幾個人也打不開。不過既然有這個規定,也只好照章辦事。”看門人如此說罷,把毛皮帽拉到緊挨眼眉的位置,再不言語,看門人這般牛高馬大的漢
子我還從未見過。一看就知其肌肉厚實,襯衫和外衣眼看幾乎就要被肌肉疙瘩脹破鼓裂。然而他時常閉目閤眼,陷入巨大的沉默之中。不知是某種抑鬱症樣的病症所使然,還是身體功能由於某種作用而發生了分裂,對此我無從判斷,但不管怎樣,每當他陷入沉默,我便只能靜等其意識的恢復。意識一旦恢復,他就緩緩睜開眼睛,用茫然空漠的眼神久久盯視我,手指在膝頭再三揉來搓去,彷彿力圖弄清我存在於此的理由。
“為什麼傍晚把獸們集中起來趕去門外,而早上又叫到裡邊來呢?”我見看門人的意識已恢復如初,試著詢問。
看門人以不含有任何感情的神色定定看了我一會。
“這樣規定的嘛。”他說,“這樣規定了就得這樣做,和太陽東出西落是一個道理。”
除去開門關門以外的時間,他好像幾乎都在修理刀具。看門人的小屋裡擺著大大小小種種樣樣的斧頭、柴刀和小刀。每有時間他便在磨石上不勝憐愛地磨個不停。磨出的刀刃總是閃著冰凍般的令人懼怵的白光。我覺得那白光並非反射外來光線所致,而是潛藏於內的某種內在性發光體。
當我觀看那一排刀具的時候,看門人的嘴角每每浮現出不無滿足的微笑,眼睛緊緊追隨我的一舉一動。
“當心,手一碰就會給整個削掉的。”看門人用樹根般粗糙不堪的手指指著刀具陣列,“這些傢伙在做法上同別處堆成一堆的那類貨色可不一樣。統統是我自己一把把敲打出來的。以前我當過鍛工,這活計手到擒來。手工無懈可擊,平衡也恰到好處。挑選同刀的自重完全相符的手柄可不是件簡單事。拿哪把都可以,你只管拿起看看,注意別碰刀口。”
我從桌面上擺放的刀具中挑一把最小的斧頭拿在手上,輕輕揮了幾下。只消往手腕加一點點力,或者只消一動此念,刀刃便像訓練有素的獵犬一樣做出敏銳的反應,“嗖”地發出一聲乾澀的聲響,將空間劈成兩半。難怪看門人自吹自擂。
“柄也是我做的,用的是已生長10年之久的梣樹。用什麼木做柄各有所好,我喜歡10年樹齡的梣木。太年輕的不行,太老的也不好用,10年的最好不過。有硬度,有水分,有彈性。去東邊樹林就能找到這種優質梣木。”
“這麼多刀具,是幹什麼用的呢?”
“用處多著呢,”看門人說,“冬天一來就能大大派上用場。反正,到冬天你就明白了。這兒的冬天長著呢。”
城門外是為獸們準備的宿營地。夜晚它們在那裡睡覺。有一條小溪流過,飲水不成問題。再往前是一望無際的蘋果林,簡直像大海橫無際涯。西圍牆設有三座角摟,可用梯子爬上去。角樓帶有簡易的防雨頂棚,透過鐵格子視窗,可以俯視獸群。
“除了你,誰都不會觀看什麼獸群。”看門人說,“也是因為你初來乍到。等過段時間在這裡安頓下來,你就對它們毫無興致了,和別人一個樣。當然嘍,初春那一週時間倒另當別論。”
看門人說,人們僅僅在初春那一週時間裡上樓觀望獸們爭戰的場面,雄獸們只在這一期間—剛剛換過毛、雌獸產仔前一個星期—一改往日的溫和形象,變得意外暴戾,自相殘殺。而新的秩序和新的生命便從這血流成河中誕生出來。
秋天的獸們則老老實實地蹲在各自的位置上,金毛在夕陽下燦爛生輝。它們如固定在大地上的雕像一樣凝然不動,只管翹首長天,靜等最後一縷金暉隱沒於蘋果林海之中。旋即,日落天黑,夜的青衫蓋上它們的身體。於是獸們垂下頭,把白色的獨角置於地面,閉起眼睛。
小鎮的一天便這樣落下帷幕。
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
3。冷酷仙境(雨衣、夜鬼、分類運算)
我被領進去的是個空蕩蕩的大房間。牆壁是白的,天花板是白的,地毯為深褐色——顏色無不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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