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幣。於是音樂四起,我方陣地完好無損地再現出來。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為失敗而進行的戰鬥。若我方不敗,遊戲便永無休止。而永無休止的遊戲是索然無味的。那樣不但娛樂中心吃虧,我也傷腦筋。不久,我方陣地被再次攻陷,畫面又閃出白熱光,繼而又現出那行字:GAME OVER—INSERT COlN。
娛樂中心旁邊是一間五金店,櫥窗裡煞有介事地擺著各種各樣的工具。有扳手、扳緊器、套裝螺絲刀,連電動打釘機、電動螺絲刀也在此一展風姿。還有裝在皮套裡的一套德國進口的行動式工具。皮套只有女用錢包大小,裡邊卻滿滿塞著小鋸、小錘和電筆。旁邊擺著30只一套的雕刻刀。這以前我從未想過雕刻刀竟有30種變化,因此這30種一套的雕刻刀給了我不小的震動,30只刀每隻都略有差異,其中幾隻的形狀真叫我猜不出該如何使用。較之娛樂中心的嘈雜,五金店永遠靜得如冰山背後。光線幽暗的店內櫃檯旁坐著一個戴眼鏡的頭髮稀稀拉拉的中年男子,正用螺絲刀拆卸什麼。
我驀然心動,進店物色指甲刀。指甲刀擺在刮鬚刀旁邊,如昆蟲標本擺得整整齊齊。有一個的形狀甚是不可思議,如何用法全然叫人摸不著頭腦,於是我挑了它拿到櫃檯。這是枚長約5 厘米的不鏽鋼片,扁平扁平,想象不出按什麼地方才能剪掉指甲。
我一到拒臺,店主便把螺絲刀和已拆開的小型電氣起泡器放在下面,教我如何使用這指甲刀。
“好麼,請注意看著。這是一,這是二,這是三。喏,這不就剪下來了?”
“果然。”我說。
的確是一把極妙的指甲刀。他把指甲刀又恢復成鋼片,還給我。我按他說的,再次使之變為指甲刀。
“東西不錯。”他儼然洩露天機似的說,“赫格爾產品,終生受用。旅行時方便得很。不生鏽,刀刃結實鋒利,剪狗爪都沒問題。”
我花2800日元買了下來。指甲刀裝在小小的黑皮套裡。我付罷零幣,他又開始拆那起泡器。很多螺絲釘分別按大小放在好看的白碟裡。碟中排列的黑色螺絲釘看上去顯得喜氣洋洋。
買罷指甲刀,我回到車上邊聽《勃蘭登堡協奏曲》邊等她。並思索碟中的螺絲釘何以顯得喜氣洋洋。很可能因為螺絲釘已不再是起泡器的一部分而重新恢復了自己作為螺絲釘的獨立性所使然。或許由於主人提供白色碟子這一堪稱破格的漂亮居所也未可知。不管怎樣,看上去喜氣洋洋畢竟令人快慰。
我從衣袋裡掏出指甲刀,再次組合起來略略剪了一下指甲尖。又裝回皮套。剪下感觸不壞。五金店這地方頗有點像受人冷落的水族館。
臨近6 點閉館時分,圖書館大門走出很多人來。看樣子大部分是在閱覽室用功的高中生。他們大多手提和我的同樣的人造革旅行包。細細打量之下,高中生這類存在總好像有點不大自然。其某一部位過於膨脹,而另一部位又略嫌不足。誠然,在他們的眼睛裡,我這一存在恐怕顯得更不自然。所謂人世便是這麼一種東西。人們稱之為代溝。
高中生裡邊也夾雜著老人。老人們在雜誌閱覽室裡看雜誌或瀏覽四大報紙打發完週日午後,便如大象一樣貯存好知識,返回等吃晚飯的各自家中。老人們的模樣倒不似高中生給人以有欠自然之感。
這些人走光後,傳來蜂鳴器的響聲:6 點。聽到這響聲,我不由覺得飢腸轆轆——我實在好久不曾有這種感覺了。想來,從清早到現在我只吃了半個火腿雞蛋三明治一個小餅和生牡蠣。昨天也差不多沒有進食。空腹感猶如巨大的空洞,又黑又深,即使投入地下見到的石塊也全無任何反響。我放倒椅背,望著低垂的車頂考慮吃什麼東西。所有種類的食物在腦海中忽兒浮現忽兒消失。若澆上白色醬汁再輔以水田芥,螺絲釘也好像能美味可口。
參考文獻室的女孩走出圖書館大門時是6 點15分。
“你的車?”她問。
“不,租的。”我說,“不大相稱?”
“嗯,不大相稱。這樣式怕該更年輕些的人用吧?”
“租車公司只剩這輛了。並非看中才租的。什麼都無所謂了。”
她“唔”了一聲,鑑賞似的繞車走了一圈。然後從另一側車門鑽進坐席細細檢查,開啟菸灰盒,窺看後座。
“《勃蘭登堡》?”
“喜歡?”
“嗯,非常喜歡。常聽。最好的我認為是科爾·裡西特的,不過這個錄音較新。呃——誰演奏的?”
“多列巴·皮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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