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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色彩,更多的時間縈迴著鼓、琴、笙、笛。那生活相對過去宛如進入了一個夢。我重回到那個村子去玩。
我住在一個同宗同姓的村上人家。我那所小房自我離開後,又自然歸屬了我的堂兄。晚上紅娣去串門。她站在門邊。她的膚色和鄉村的女性已沒有任何區別。她的臉半揚著,眼斜睨地朝向我說話。她的口音是濃濃的本地土語。本家在堂屋裡喂著豬,豬咕咕地直叫喚。一隻豎著的長腳盆被碰著了,晃悠悠地要倒。紅娣就站在兩步遠的地方。她的一條腿站直著,另一隻腳踮著,晃啊晃的。崐她說著村上鄉下人特有的那種自信自滿的話。我微笑著,眼偏開著她的臉。我怕那些舊的帶色彩的記憶。我無可奈何地感受到那種流失和隔絕。而我的自我也被時間隔成一點一點的,成為一種虛幻,分不清究竟是記憶還是想象了。
開頭一年的紫樓生活。在那些鄉村上來的女孩子之中。在那些鄉村冒尖的,“篩籮上面的”,能呷呷的,不安分的女孩子之中。說起來應該是很有色彩的。她們稱創作的我為老師。而我本身和她們一樣,也是個鄉下人,鄉村的知青,有的是鄉下的戶口。創作的老師和農村的戶口,成了我自尊自卑的兩極。我想那些能歌善舞的女孩子,對我自有一個譜。一方面,她們用尊敬的口吻稱呼著我,另一方面,眼光中把我看作一個不務正業的農村知青。我清楚這一點。從插隊開始,也可以說,從童年開始,我就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我是曾經有過屬於我自己的房子。我在屬於我的房子裡,有了一段和紅娣的關係。那時我的心也還是浮著的。和其他知青一樣浮著的心,渴望著上調,渴望著解決社會最底層的戶口問題。再過若干年以後,也許這不再有人理解。我的生活從離來那個村子開始,一步步地好起來。不是一下子,是一步步緩緩的時有變化地好起來。從前往後排,似乎有著我的努力,也似乎有著某種偶然性。而從後往前排,就覺得那是一種緣,一種命運。我只能從前往後走的。命運越轉,那種漂浮感就越強烈。我也就不會對女性有專注的表現。在我搬遷到一個新的村子裡,當了赤腳醫生後,村上被人稱做是最漂亮的姑娘,常常到我的診所裡來,讓我討她一點口頭上的便宜。她哥哥當過赤腳醫生。但她堅持要來讓我給她打針。對於她我最多隻有一點無謂的遐想。她顯露出褲腰底下的肌膚細膩白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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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輪(16)
是我一生中難得所見的。我到紫樓以後,她進城來找過我,顯得很大膽地說過許多含情的話。和紫樓的女孩子相比,她的鄉村的俗氣就重了。紫樓的女孩子後來都有著異乎一般鄉村姑娘的命運。但她們和我在城裡接觸的女孩子相比,也總顯有一種土氣。我一直慶幸自己沒有停步。多少年後,在我的作品中,那個讓我打針的鄉村女孩子,和那些紫樓的女孩子,都成為一種色彩,一種藝術,
一種命運的排列。我對那飄浮的時間歲月的缺憾,在作品中得到彌補。
聽說那個鄉村工我打針的姑娘,出嫁後沒有生孩子。同時也聽說,她有流傳開來的豔聞。對於她我自然沒有心理上的責任。只是我覺得掃興。她與紅娣這兩個主動對我有意的女孩子,本來可以讓我懷有男人的驕傲的,可是我又不得不想到,她們只是出於本性而已,不對我也就同樣會對其他的男性。這使我生出男人的失敗感。我嚴苛自己,是否是真正的情?我有的只是虛幻的、隔絕的、過渡的、太實在的女性交往史,也沒有過一次真正的愛。那麼又為何苛求別人?到底什麼是真正的愛?一旦具體,大概都難以稱為真正了吧。
自然,對英少女的記憶也就鮮明瞭。我到紫樓以後,重回故城,我城裡的家已經搬遷了。我沒再見過英少女。英少女對於我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我無法用鄉村女孩的公式來套她。十多年後有一次我回故城,我去了支弄的舊居。英少女已出了嫁。我在支弄的口子上站著。心中浮起那個拎水的晶晶姑娘的形象,她美得那麼自然,那麼典雅。我也聽說她的工作分配在公交公司,我難以想象她拿著票夾在車廂的人之間擠來擠去。我還聽說她的未婚夫曾是個插隊邊疆的知青,總在故城用拳頭稱霸於一方,在黑道上赫赫有名。他被逮了起來,在弄堂裡挨鬥。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移著被反銬的手,到褲口袋裡去拿煙,並躬著身把煙叼到自己的嘴上。她沒有和他斷,她後來還是和他結了婚。這些傳說我總也和我見到的晶晶的形象連不起來。我只記得她拎著水,長長的手臂拎直了,步態端莊,衣衫拂拂,水在桶裡閃著亮。
紅娣後來頂替她父親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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