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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坐在一張木椅上,身子也坐直著。她看到馮曾高還是那麼個子瘦矮。他的臉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依然白白的,幾乎沒有額紋,眼眸顯得明亮清澈,但她還依然覺得陰陰的,特別是在他笑起來的時候。這許多年了,她很少這麼認真地注意看一個男人。
縣衛生局的秘書繼續說著,話就像在嘴裡滾出來:“陳醫生也是一個真正的醫生呢。我清楚她,她是一個忘我的好醫生,一個深得農民稱頌的醫生。要是說是馮大師的師兄妹,這就好解釋了。當然是受過馮大師同樣真傳的……陳醫生從來是埋頭就醫。鄉衛生院幾次報她當先進工作者,但我一次也沒見她來參加過會。當時還有人有意見,我想正是她不同平常人之處吧。說真的你們真象是師兄妹……”
馮曾高笑了笑:“應該說,我受過她一點真傳的,她是我醫學上的啟蒙老師,她的醫道家學淵博,你們信不信?”
陳菁覺得她在承受著他們的眼光,那如火一般的眼光。火和菸捲過的高樓房……馮曾高扇著扇子……她深吸一口氣,氣從小腹部湧上來,慢慢地在體內流淌,她的心靜下來。古代的“氣”為無字下面四個點,這是她家傳的醫學書上的話。她是不是對馮曾高說過的,她記不清了。馮曾高對她說是的。她不喜歡他笑的樣子。她說他還是老樣子。他說她也還沒變,變不變只是在形態上,人不是不變,也不是變……
他朝她看著,帶著他的笑。她也看著他,她看到他的時候,總覺得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對周圍人生的畏懼感,想靠近他一點,越是靠近,那種感覺越是強烈。她心中升起一種抗拒力。他和她分別這麼久了,他成了濟世的神醫,她根本沒想到他會是一個神醫。也許有人告訴她,他犯了什麼事,他得到了什麼惡果,她都會相信的。她坐在他的面前,還是不能相信他是現在這個樣子。她覺得他確實變了,生出一種疏遠來。
心之門之陳菁(5)
副縣長在沙發上動了動身子,說:“他們師兄妹多年沒見,讓他們好好談談吧。”
其他的人也在動身子,馮曾高卻伸了伸手,他的手像一個有力的休止符號,他們都不動了。他說:“我和她正談著呢。”他朝他們轉過身去,他的聲音似乎又帶著他在高臺上的意味,“我們說話,就是要說給人聽,我這句話你們懂不懂?懂的是不是?可你們沒懂。我說出來的話到底有多少人懂?其實我已是換了你們懂的語言說出來的。我要說,話是說給人聽的,只要他聽到了,我就是說了,你們懂不懂?他如果聽不到,我就放開嗓子叫,他也是沒聽到,懂不懂?到底懂不懂?你看陳菁她點頭了。她是懂了,我想我的話她是懂的。人有時感到說話是最吃力的。其實你用不著費什麼神去說,你只要聽的人聽到你的話了,就行了,至於你不要他聽的人,他聽到沒聽到,與你有什麼關係?懂了嗎?”
坐在沙發上的幾個人,身子原先抬起著,沒有再動,都半支著身子,臉上帶著笑,似乎聽懂了他的話。
馮曾高後來也沒和陳菁說什麼話,陳菁也沒和他說什麼,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說什麼都不合適。她原來和他在一起也都是他說著話。多少年了,這多少年中,她也很少有什麼話,他的話讓她想到她本也不該說什麼話。她不明白的是,那麼他為什麼又會有那麼多的話?他從哪裡來的那麼多的話?他那麼多的話對他們說著,話中帶著一點玄的意味,她能聽得懂,但不知他們到底是不是聽得懂。這些她的頭頭們,原來每次見時,他們都是被人擁著了,每次都是坐在臺上對人講話的,講給別人聽的。現在卻都靜靜地聽著他的話,聽不知是懂還是沒懂的話。她很想離開馮曾高,離開這場面。這場面也有一點讓她害怕。但在心理上,她又想著要靠近他一點。
後來,縣秘書提議去吃飯。陳菁起身說要走了,幾個頭兒都邀她同桌。陳菁說她吃不慣油膩太重的東西。衛生局長說讓賓館食堂弄點清淡的菜就是。陳菁還是說她要走。馮曾高一直笑著沒有勸她。陳菁獨自走了。
陳菁當天乘車回了湖頭鄉。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無法適應鄉村之外的生活了。一桌擺下來,十個人圍著,倒酒,倒飲料,桌上到處是杯盤,紅綠黃白各式菜餚蒸騰著熱氣。滿是油膩之氣。馮曾高笑著說,酒肉穿腸過。陳菁說,她並不是討厭菜,是討厭油膩之氣。不是說氣麼?說無字之下四點的氣麼?他說,那是因為她所養之氣還不足化這油膩之氣。他是坐下來就吃。他依然顯得瘦瘦的,瘦削的身子,瘦削的臉,都說他具有一種神仙之氣。她不以為然。她到縣裡來了一次。過去多次會議她都推辭不參加。她聞不得那油膩之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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