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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處理辦法很簡單,要麼打死,要麼趕跑。但是德造沒有這樣做,他為狗食不濟而苦思焦慮。他想,也許自己是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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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偷牛!
因為是梅雨季節,連日的陰雨把伊那谷與世隔絕了。這時德造想到了偷牛這個主意。德造也覺得奇怪,自己居然會冒出這麼個念頭。他一直在想用什麼辦法才能弄到一大塊肉。想著想著,眼前浮現出一個龐然大物,是牛的身體。
夜半,雨下得正急。
德造躡手躡腳地向牛棚摸過去……。
這個村子離蓬萊寺很遠。中間隔著好幾個村落。牛丟了以後,牛主人決不會想到離得遠遠的蓬萊寺的。
他想,偷牛這事一定很簡單。一般牛棚都不上鎖,進去開了柵門牽出來就完事了。外面緊連著山,身後的足跡頃刻之間就會被雨水沖刷掉。翻過山回到蓬萊寺,就大功告成了。
進去,德造在關西時,曾和一個偷牛賊住在一起。這個人在偷牛賊當中是個老油子。他告訴德造一些絕招——悄悄走近牛棚,遞上一束草。趁牛伸出長舌頭想把草捲入口中這一時機,用錐子猛地紮上去,然後用帶子上下綰住,牽了就走!這樣一來,牛不跳也不叫,老老實實地聽從擺佈,你牽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
這時,他的耳邊望響起了這段話。
但是,德造並不打算依計而行。一個外行人的動作絕不可能會如此麻利。他只想牽著牛走,不叫的牛也是有的。據說有些牛甚至很樂意跟著走。
牛棚白天的時候德造已經去看好了,位於房後的一塊地邊上,裡邊喂著三頭牛。
德造躡手躡腳走過去。柵欄門上繫著一個繩結,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解開進到了裡面。德造大步走近前去。
三個牛槽一字排開,白天德造已經看好,最左邊那條黑牛個頭最大。只有這個牛眼珠是紅的,看上去象是充血了似的。其餘的兩頭眼睛都很清澈。宰殺紅眼珠的牛不使人覺得可憐,德造暗自想道。
牛圈口也有個簡易木柵,開了柵門以後,德造叫了叫牛。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叫,他只好連聲“噓噓”。
猛然,德造驚恐地蹬大了眼睛,黑暗當中,傳來沉重的鼻息聲。同時,他感到牛好象跳了起來。一個黑影朝他撲過來,鼻息當中充滿怒氣。不,應該說是殺氣。
德造大駭,掉頭髮足狂奔。連他自已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逃出小屋的。等他回過勁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外邊的那塊地裡。田裡種的什麼,他也弄不清楚,田埂子和地上的爛泥使他趔趔趄趄地直想跌跤。
牛越追越近了,牛蹄子聲嗒嗒地震得地直響。喘息聲如打雷一般。德造邊跑邊想,這下全完了。無論如何是跑不過牛的,尖銳的牛角已經抵住了他的後脊。
德造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牛角頂住了他的身體,肩胛骨那裡一陣劇痛,隨即,德造便被遠遠地摔了出去,然後又重重地橫倒在地上。德造不顧一切地往前爬著,前面有棵樹,他一下子靠了上去。說時遲那時快,牛角又頂了過來。樹幹劇烈搖晃了一下,大滴大滴的雨珠落了下來。牛的鼻息撲面而來,德造感到一種嗆人的、帶有焦糊味的、充滿怒氣的氣息直衝鼻子。
德造棄樹而逃。面前就是一片林子。德造直奔林子而去。關健就看能不能逃進這片林子。此舉真可以說是生死攸關。身後的大地在顫抖,牛氣勢洶洶地又逼了上來。
德造發瘋般的死命狂奔。牛角又頂住了他的後背,德造的身體一下子被挑飛了出去。
落下的時候,下面正好是個水塘。
德造游到岸邊,抓住一叢亂草。
比暗夜還要黑的黑牛挺著尖角圍著水塘跑了好一陣。
直到幾分鐘以後,德造才上了岸。黑牛早已經跑得不知去向了。
德造進到林子裡邊。
背上一陣銳痛。德造檢查了一下傷勢,牛角似乎沒有頂穿面板。多虧了身上的這件蓑衣。
雙腿抖得厲害,手也在不住地發抖。德造渾身的力氣都已經用盡了。他靠在一棵樹上,重重地出了口氣。
——也許是自己作不了盜牛賊。
他費了好大勁才說出了這句話,象是在自我解嘲。
他邁步往回走。死的影子已經籠罩住了他。他已經確確實實地感覺到了那個影子的存在。那個影子象梅雨一樣悄無聲息地浸入了他的肌體,冷冰冰、潮乎乎的。
梅雨期一過,象期待已久似的,太陽終於露出了喜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