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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揚坐在她的對側,雙手交握著,像是做錯了事。
他輕聲道:“不是那個法陣的緣故。”
“我既然決定要修無情道,就要自棄七情,不怒不驚,恬淡心性。”
“小霧會看得害怕麼?”
宮霧小幅度點點頭,仍在埋頭吃麵。
她覺得自己要說的話很自私,想了很久才說出口。
“師兄笑起來很好看。”
“我還是會覺得……有些可惜。”
姬揚連嘆息都一併略過,溫和看她。
“慢慢就習慣了。”
明明面很好吃。
她差點咬到筷子,跟自己生悶氣。
“那師兄練到最後,目標是變成木頭人嗎。”
姬揚認真想了想,把用詞予以修正:“石頭人。”
“石頭不滅不死,難以撼動,會比肉體凡胎強上太多。”
他自己也覺得這話題不討喜,隨意道:“今天的面做得倉促,還合胃口嗎。”
宮霧本來想兇巴巴地說一聲不好吃,然而連自己都騙不過去。
“……好吃的。”
月火谷的總膳房有位上官大娘,手藝簡直像是從宮裡傳來的,做什麼都無一不精,無一不妙。
常常有弟子吃過她親手做的飯之後搖頭感慨,說自己這輩子如果修仙不成,能學得大嫂真傳一二也能養活自己了。
宮霧十歲時因為資質太差遲遲不開竅,被安排去做掃地劈柴,進膳房幫廚等一系列雜活。
那時候姬揚十四歲,沒事溜去找她玩,兩人就一起扒在案板邊看上官大娘做糕點餚肉,蟹釀豆腐。
也是恰好,姬揚那時候處在什麼都想學的少年階段,袖子一捋要跟她學做飯。
上官大娘笑盈盈地推拒了。
“娃兒喲,你正是修道的好年紀,又是個男孩子,不要學這些!”
宮霧當時年幼,未嚼明白為什麼‘男孩子不要學這些’。
姬揚不爭辯,說那您做一道給我看看。
大娘便拿出自己相當驕傲的絕活之一,龍鬚麵。
要知道,尋常麵糰能搓成又韌又細的掛麵,已是很不易了。
平時要做大鍋菜飯餵飽數百弟子,大娘都是帶著人晾曬長面,讓典膳院裡好似幾十掛雪白瀑布。
她今日是特意給兩個孩子開小灶,取了麵糰來先溜條三十餘次,再十三抻扣捋出面絲,喚幫廚的小工取繡花針來。
“看好了。”
大娘手指很穩,把針捏在兩個孩子面前,讓他們看龍鬚麵究竟能有多絕。
——麵條能抻出繡花針的粗細,就已經是極難的事。
可大娘給他們看的是繡花針眼。
那針眼又細又窄,偏偏在她手中細須面前顯得闊大。
一個針眼足足穿了六根細面,才擠到無法再加。
再看那一團龍鬚麵,哪怕是普通用料,也好似龍鬚浮雲,有說不出的飄逸輕靈。
小宮霧看得哇了一長聲,連連鼓掌。
“大娘就是我最佩服的人了!!”
上官大娘眉梢帶笑,給他們和小工一人煮了一碗龍鬚麵,說吃吧吃吧,京中三品以下連這麵條都見不到,也是福氣。
這龍鬚麵一挑入口中,便像是層次感極強的一朵花綻開在喉舌間。
麵湯裡放了蔥花還是雞肉都不再重要,面本身的香味能瞬間博取人的全部注意,恍惚間就已經連湯帶面吃下大半碗去,吃得渾身冒汗猶覺不夠。
姬揚吃了這頓面,跟沒事人一樣回曇華宮練功修習,該幹嘛就幹嘛。
這段時間裡,塗栩心閉關不出,留兩個孩子獨守一宮,吩咐吃飯都一概去膳房裡取。
但姬揚自己憑一張俏臉找廚工討了麥粉雞蛋,在曇華宮的小廚房裡琢磨著抻。
他雖清楚記得每一個步驟,可一開始連揉麵都不得要領。
於是小師妹吃了三四天的青菜疙瘩湯。
漸漸大概明白怎麼弄麵糰了,但是不會抻面,成品又粗又硬,有的沒下鍋就嘎嘣斷掉。
小師妹又吃了十幾天的蔥花粗麵。
年輕人很容易犯倔,越是弄不成,越容易繼續折騰。
少年白天練劍練功,晚上跟麵糰雞蛋搏鬥,漸漸能弄得有模有樣,比尋常掛麵還細一些。
到了這個階段,宮霧已經連吃了三四十天的清湯麵配醬蘿蔔丁。
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