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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好了,在這個機村,人前人後,我們更要抬不起頭了。以前抬不起頭是因為窮,以後,人家又要說我們不讓你上大學了。”
拉加澤裡沒有說話。嫂子剛嫁到自己家時,身上帶著特別的芳香,眼睛,甚至臉上滋潤的面板裡面都往外洋溢著笑意。那時,她和哥哥都是生產大隊的積極分子,都是在全縣大會上戴過大紅花的共青團員。現在,她已經憔悴不堪,飛速變化的社會,沉重的生活使她的眼神滿含著怨毒,哥哥的眼神則常常是一片猶疑與茫然。
暮色降臨山間,氣溫驟降,空氣強烈對流,風催動了林濤。森林已經殘破不堪,但所有還站立著的樹都在風中發出了聲響。
他在心裡說:“你要堅強。”淚水卻從冰冷的臉上潸然而下。
風捲起馬路上的塵土猛撲在他的臉上,淚水犁開那些塵土,在他臉上留下了兩道清晰的印跡。他不知道呆立了多久,直到山谷裡氣流重新平衡,風慢慢停下來,浩蕩的河流一樣轟然作響的林濤也停下來,聚在茶館裡那些人也散盡了。他又揮動起手中的斧子,把一根根長長的鐵釘敲進厚厚的木板。無論將來怎樣,但是,眼下,一座簡陋的房子正在自己手下漸漸成形。第一天,他搭好了架子。那是現成的架子,只是換一個地方重新拼裝起來。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第二天,他給房子蓋了頂。第三天,他給房子裝好了門框與門,現在是第三天的晚上,夜深人靜,在星光之下,他揮動斧子,給房子裝上窗戶。他乾得很慢,因為光線黯淡。整個鎮子正在睡去,只有他叮叮噹噹的敲擊聲一下一下響在那些人夢境的邊緣。
他想,他們聽見自己了。
他自己也因此聽見了自己,雖然不是十分準確有力,但一下又一下,都決絕無比。
這時,茶館突然大放光明,不僅裡面的燈開啟了,連外面走廊上的燈也開啟了。強烈的光漫射過來,把這個小小的工地照得一片透亮。李老闆抱著那個大得有些誇張的茶杯,披件大衣站在門前。他沒有朝這邊看,他的眼睛像平常那樣,看著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現在,他的眼光就投向那些光與夜色相互交織並最終消失的地方。
拉加澤裡覺得眼底再次發熱,但他止住了自己莫名的感傷,更加用力地揮動起手中的斧頭。
後來,人們都開玩笑說:“媽的,小子,那一夜,我們的枕頭都差點叫你砸扁了。”
日漸熟悉的羅爾依站長也說:“你小子想用釘子把我做夢的腦袋釘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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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3》輕雷 二(1)
一晃眼,這都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兩年後的這天,雙江口鎮上的老居民拉加澤裡要回機村一趟。因為鎮上有大事發生,因為這大事的影響,他覺得自己的步伐特別輕快。
走出鎮子,來在木材檢查站關口,警察老王笑吟吟地說:“嚯,今天很高興的樣子嘛。”
老王站在昨晚出事的現場,拉加澤裡當然要繞開這個話題:“看,杜鵑花開了。”
五月天,在這海拔三千米的地方,空氣中瀰漫著樹葉萌發,沃土甦醒,河水奔騰,鮮花開放時那種醉人的味道。
這味道使得警察老王綻開了笑臉:“是啊,都沒注意到,好像一個晚上,這些花都開了。”
遠處山樑上還堆積著斑駁殘雪,但在峽谷低處,沿著河流兩岸的杜鵑花都開放了,一直沉浸在深重綠色中的叢叢杜鵑樹突然一下就綻開了繁多碩大的花朵。河裡奔瀉的水流聲也特別響亮。
“你看,這事是誰幹下的?”老王突然開口。
拉加澤裡有些猝不及防:“什麼事?”
老王用手裡的警棍指指細細的白粉勾勒出一個人形,人形中兩處地方,乾燥的泥土被血浸溼。老王的警棍再一指,是被衝關的卡車撞斷的關口欄杆。
“就這個事!”
“早上起來,我才聽說。”
“你就沒聽到點動靜?”
“不操心的人,睡覺沉。”
老王笑了,把警棍別回腰間,口氣淡淡地問:“回村去?”
“吃的東西沒有了,回家取。”
“走好啊!”拉加澤裡走出了一段,老王又叫道:“小子,耳朵支著點,聽到什麼動靜回來向我報告!”
拉加澤裡回頭笑笑,輕快的腳步卻沒有停下。
他腳步輕快並不僅僅因為杜鵑花開了,並不僅僅因為五月的空氣中充滿了萬物復甦,生機萌發的氣息,還因為警察老王說得那件事:昨天半夜,雙江口木材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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