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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吃驚地跳躍起來。
蝴蝶
我最害怕的動物裡面,除了毒蛇,就是那些醜陋的毛蟲了。夏天上山拾柴時,毛蟲掉到過赤裸的胳膊上和頸窩裡。那可是不大不小的災難,紅腫刺痛要延續好幾天。我觀察過一種體形很大的棕色毛蟲,身上有藍色花斑,有毒的毛刺密密麻麻。聯想起被這類毛蟲蜇過的疼痛,越觀察越毛骨悚然。
有時候,無意中看見被咬得殘缺的樹葉,我隨手將樹葉翻過來,啊,兩條噁心的傢伙聚在一塊,太可怕了!在我的印象裡,毛蟲是既無賴又陰毒的寄生蟲,應該徹底消滅。然而不久就迎來了蝴蝶的季節。在小河邊,在灌木叢中,甚至在陰溼的溝壑裡,飄飄而來的仙子們在展示世紀的奇觀。又有誰會不為他們的美所打動?
蝴蝶由毛蟲變來這件事是外婆告訴我的。“翅膀上有毒粉。”她警告說。可是這樣的美才驚心動魄呢。我千方百計地去觀察蝴蝶了。我在河邊的一塊石頭上看見了她。她是雙翅的,棕色的底子上起著翠藍的圓點。在發白的石頭上,她是那麼顯眼,一種聚精會神的美。她的身子和夢一般的觸角、腿子,妖豔的頭部也由棕藍兩色構成。我並不想捉她,那時,我也許知道了那美不能屬於我——你去捉她,她就成為有毒的了。哈,又有一隻飛來了,這一隻是雄的,身體小一些,翅膀是黑緞子一般的底子上起天藍圓點。她看見他,就也起飛了,他們一上一下地飄飛,那大概是交配的前戲。
我還見過粉底起金紅斑紋的蝴蝶王,雍容華貴,美得那麼從容,因為這世界屬於他。在偷窺蝴蝶王之際,我腦子裡會浮出紅斑毛蟲的模樣。它啃食樹葉時盡顯惡魔般的貪婪,所以身體才長得那麼大。奇怪的是陰沉可惡的回憶並不能遮蔽美的華彩,我內心深處湧出的崇拜之情竟可以使自己一連一個多小時站在原地不動不挪。因為聽說了他有毒,就只能隔得遠遠地觀察,而距離,又增加了他的神秘,他的毋庸置疑的主宰的力量。我無條件地拜倒在他的腳下。
附近有一個老頭是負責修剪樹葉和維護花圃的,他經常吃毛蟲和青蟲。這個人長得像野人,只有一隻眼睛。當他手執大剪刀走過來時,我們就會嚇得四處奔逃。我常常想,當老頭睡著了的時候,會不會有一隻一隻的彩蝶從他口腔裡飛出來呢?那麼多的毛蟲啊。瞧,他靠著樹幹睡著了,半張著大嘴,那醜陋的牙齒,剛剛嚼過毛毛蟲……
關於蝴蝶和毛蟲的關係,我思考了很久很久,大約有三十多年吧。我其實沒有將它當作通常的問題來想,我只是不斷地聯想。這種有點機械的、重複了千百萬次的腦力勞動忽有一天導致了意想不到的結果,那就是視力的改變。我從毛蟲身上看見蝴蝶,又從蝴蝶身上發現毛毛蟲。我的目光既能混合,又能分解。又因為我擁有了這種技巧,“美”便被我保留下來了。
我腦海中的蝴蝶之美是絕對的美,至高無上的美。那飄向天堂的仙子們,婀娜多姿,如夢的流光,然而他們卻來自於醜惡不堪的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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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
傳言已經來到我們這裡好幾天了,據說有兩隻華南虎到了山裡。家裡不讓上山了,我們很害怕。我沒有見過虎,只見過虎的畫像,那畫像模糊不清。聽說那是身體很大的、吃人的(尤其是小孩)動物。玩著玩著,只要有人說“虎來了”,我們就會發出害怕的尖叫。雖然有點矯情,卻也是真心害怕。對於那時的我們來說,“虎”就是“死”。我們誰也沒見過虎。
因為家裡沒燒的,外婆他們還是上山砍柴,不過不敢走遠了,就在附近砍。
忽然,大弟不見了!這就像晴天霹靂。我們全家結伴出去找。先在坡上,溝裡和路上找,再到山上去喊。喊啊,喊啊,越喊身上越冷。面對著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真是怕得腿子都軟了。怎麼會有虎的呢?虎吃小孩就像黃鼠狼吃雞嗎?我並沒有見到黃鼠狼吃雞的場面,只在事後看到地上的羽毛和血。我不敢往下細想了,拼足了力氣又一次高喊大弟的小名。這一次,喊得那麼絕望,悲愴,因為天就要黑了!天一黑,不就等於“死”的到來嗎?啊?!當然不能放棄,我們還是抱著希望的。我想,為什麼不到後面坡上去找呢?後面坡上我們去得少,但並不是從來都不去。
我剛剛走到坡下面,就看到他下來了,慢悠悠地走著,手裡拿著蟋蟀草在看。啊,我真想用力打他!“你要捱打了,全家都在找你!”我氣沖沖地說。
“我扯草去了,就在那邊溝裡,好多草!”他興奮地說。
不知為什麼我摸了一下他的臉。我是想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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